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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间两女不知钱青健所问何意,答过便又开始了喁喁细语,而外间的老钱却知道那书生已经上到二楼,竟是跌跌撞撞地往顾横波居室这边走来。
“顾横波,柳如是来没来你这里?都来陪我喝酒啊!”
那美女书生未到外间门口,便已呼唤出来,声音宛转轻灵,虽然听上去舌头有些发直,但是那娇慵的韵致别有一番风味,老钱忍不住心头一荡,暗道:“作孽啊,怎么都是这等尤物,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呼唤并不甚响,因此里间的顾横波和柳如是尚未听见,只片刻,“哗啦”一声外间珠帘荡开,那书生已经斜倚门框,任由一条条珍珠链子落回她的身上,珠光与烛光交相辉映,华丽晶莹,却比不得她一双美目璀璨如星。
老钱曾听说有的人越喝酒眼睛越亮,此生交往无数男女,却在今夜才遇见第一个这样的人,竟然是女的,而且国色天香。
那书生并不走入,似是想要在门框上歇息一下,喘息着笑道:“原来你们两个真的在这里喝酒,为什么不叫上我?真不够朋友!”却是把背向门外的老钱和安小慧当作了顾柳两人。
不过她紧接着就发现了不对,惊讶道:“你们是谁?为何会在这里饮酒?”也不在门口傍着了,踉跄着向钱青健走来,却一不留神,在一只绣凳上绊了一下,惊呼声中,整个人都向钱青健的后背砸了过去。
“是小宛吗?”在内间柳如是的询问响起的同时,钱青健微微侧身,随即后仰,用了一招武林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铁板桥”,右臂轻舒,将书生揽在了怀里,而后腹肌收缩,再坐直坐正之时,已经变成了书生坐在他的腿上的态势。
书生大羞,立即挣扎着脱离了老钱的怀抱,看向里面说道:“如是姐姐,这瞎……这客人是谁……”只是未等把话说全,或因起身时用力过猛,又向另一侧倒去。
老钱叹息一声,伸手再次将她拉回到怀里,责怪道:“你就不会慢点起身么?”又轻轻将她挪到之前柳如是的那张绣凳上坐了。
那绣凳紧挨着老钱的座位,书生坐下后兀自坐不稳当,又倒向老钱怀里,老钱就只好借出一只臂膀任她靠了,柔声道:“酒大伤身,喝这么多干什么?”
这语气一如久候家中的丈夫怜惜宿醉晚归的妻子,又像年迈慈祥的父亲疼爱任性的女儿。却不知触动了书生何种情怀,她的眼泪刷的一声就下来了,有如断了线的珍珠,比之门上那珠帘更加晶莹夺目。
这泪如雨下,却把老钱给弄懵逼了,不知原因,却有一种怜惜的情愫油然而生。他低头看向依偎在侧的泪人,武魂却感知顾横波已经来到了外间,婷婷玉立于侧,果如芙蓉出水,那对会说话的黛眉似是受到了身边这小宛的感染,缱倦出一抹感伤,耳中听得顾横波说道:“小宛,你妈妈还是不肯松口么?”
听到顾横波的问询,小宛的手臂在老钱的大腿上撑了一下,似想藉此离开老钱的肩膀,却似担心离开后无法坐直,便又放弃了这个意图,继续靠在原处哽咽道:“没可能了,妈妈开出来的价钱太高了,呜呜……辟疆公子借遍了复社友人,贷来的金银尚且不足所需的半数,他让我来筹措剩下的赎金,我说我没办法,他就生气走了,不知去向……呜呜……没有希望了。”
顾横波叹了口气,来到小宛身边坐下,看向钱青健说道:“钱郞,这位是我和如是的密友董小宛,她和如是同为嘉兴人,多年来彼此照顾帮扶,情同姐妹。”
又转身对董小宛说道:“这位钱郞是我和如是属意的夫君,小宛,你要不要到我床上歇息一下,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董小宛随即倒向了顾横波,靠在她肩头哭的更凶,良久才稍稍克制了悲伤道:“完了完了,我本想向你和如是开口求恳,希望你们能找相熟的豪富之人求借一些金银,哪知你们也要脱籍,这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此时柳如是也换了一身女装走了出来,站在老钱和顾横波之间轻轻搂着董小宛的后背,说道:“傻妹子,据我所知,你那里根本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事情,你妈妈开出来的价钱明显就是不想放掉你这棵摇钱树,万两黄金!莫说金陵城内无人能够拿得出,即便是有哪个人家握有如此巨资,也决计不会拿出来资助我们的。”
顾横波看了老钱一眼,也道:“小宛莫再伤心了,这都是咱们的命,不到人老珠黄,是离不了这烟街柳巷的……你去我屋里睡一会儿吧。”
董小宛似是哭得醒了酒,从顾横波怀里挣脱出来,坚定道:“我没事的,横波姐姐,你既然知道咱们无法脱籍,为何又说这位钱兄将会是你们的夫君?莫非你们的赎金很低么?”
顾横波顿时尴尬起来,她为了宽慰董小宛一时说漏了嘴,却也表明了她不相信钱青健能够同时为她和柳如是赎身。至于之前的婚约,她只当老钱与她姐妹说笑罢了。
关于这一点,刚才她和柳如是在内间沐浴时也曾嘀咕过,纵然柳如是还对老钱抱有期待,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信的。
她只期待十数年后年华老去不再是鸨儿的摇钱树,便可将处子之身交付给老钱,然后才好筹措那脱籍从良之事。
即便如此,也还有个前提,那就是老钱始终记挂着这白鹭洲的眉楼中有她这一号鸳侣。只是这前提也等于是空想,她才不信有哪个男人会痴恋一个烟花女子,从而等候十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