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被白莲教当成红阳女培养,从小到大干的都是装神弄鬼愚弄乡邻的事情,所谓生老母,所谓真空家乡,那些不着边际的信仰虚缥缈,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也不知世人为何那么虔诚地相信它』而今日,一个平凡的百姓说出的一句平凡话,却令她感动莫名。
“葛老五,你听到了吗?我们不弃百姓,天下便不会弃我们……这就是民心。”唐子禾喃喃道。
葛老五重重点头,随即面容浮上苦色:“元帅,刚才那名被斩的将领是杨虎夫妇手下,这对夫妇心眼儿可不大,而且特别护短,咱们招呼都不打便斩了他们手下骁将,杨虎夫妇或许嘴上不会说什么,但心里肯定非常不舒服。咱们义军虽然拥众七万余,然则都是北地豪杰响马七拼八凑而成,若下面的将领对元帅心生嫌隙,对我们的大业恐将不利……”
唐子禾轻叹,她何尝不知目前的景况,然而善就是善,恶就是恶,扬善惩恶是必为之举,任何事站在道理上,下手怎样狠辣亦愧于心。
“杨虎夫妇现在何处?”
葛老五道:“奉元帅之命,杨虎夫妇领军一万取山东济南府,此时应该走出北直隶了。”
唐子禾想了想,道:“我修书一封,派马追上去,我会好好向他们夫妇解释今日之举,至于他们接不接受那是他们的事,当初我颁下的军法不是摆着看的,这件事我没做错。”
葛老五奈点头:“是。”
沉默片刻,葛老五展颜笑道:“元帅,刑老虎送来了军报,他领两万义军取河南彰德府,大军长趋而入势如破竹,朝廷可匹敌,过不了几日,彰德府便可纳入咱们囊中了。”
唐子禾不悲不喜地撩了撩眼皮,淡淡道:“本在算计之中,没什么好高兴的,天下受官府欺凌的百姓太多,两万义军一路掩杀而去,到彰德府城下绝不止两万了,我军气势如虹,朝廷节节败退,此消彼长之下,若刑老虎连彰德府都拿不下去,他这辈子算是白活了。”
抬眼看着漆黑的苍穹,唐子禾叹道:“霸州离京师不过二百里,天下人皆以为我占了霸州之后会挥军直取京师,但我偏偏反其道而行,舍北而取南,京师我不取,我取天下!北直隶,河南,山东……这些地方若皆入我义军之手,我大军有了巩固的后方,充足的粮草和兵源,京师皇廷指日可克,现在我只希望刑老虎,杨虎他们的动作一些,再一些,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葛老五疑惑道:“为何?”
唐子禾苦涩道:“许泰围城半月,京营伤亡惨重而霸州仍未克,其败势已定,朝廷不会容许咱们和许泰继续耗下去,一月之内京师必然换将,取许泰而代之的平叛主将,……非秦堪莫属!”
“元帅的意思是,咱们不是秦堪的对手?”
唐子禾神情恍惚,目光空洞地看着夜色,静默许久,缓缓道:“秦堪,世之鬼才也,当初他在天津剿白莲教与咱们交过手,其手段神鬼莫测,包括上月京师朝堂诛除刘瑾,据说当时金殿上攻势一波接一波,一个比一个要命,这些都是秦堪幕后的手笔,权势熏天的一代权阉就这样倒在秦堪的算计中,如此厉害的对手,说实话,若战场与他相抗,我并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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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许泰兵败。
围城一月毫建树,朝中原本对他信心满满的大佬们于是有些窃窃私语了,许泰虽然曾在宣府任过副总兵,跟鞑子打过仗,不过那都是平原遭遇战,若论攻城,委实缺少了经验,再加上他的对手唐子禾并非轻与之辈,城池守得固若金汤纹丝不动,攻城一个月仍进展,京中私交甚笃的大臣派人偷偷送信,言及朝堂内阁和兵部颇多非议,正酝酿着发起廷议换主将。
许泰急了,若朝廷真的换了平叛主将,他许泰这一生的仕途大抵仅止于此,法再有寸进,事关前程,许泰顿时失了方寸。
正德二年十一月初六,许泰再次下令全军攻城,双方鏖战正酣,攻守双方伤亡数,霸州城仍久攻不下,京营将士士气正渐颓之时,霸州东北面忽然出现一支援军,却正是唐子禾暗中布下齐彦名所部一万余人,这一万反军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许泰所部顿时陷入里外皆敌的夹缝中,一轮激战后中军大乱,将士丢盔弃甲而逃,中军一乱,前军先锋和后军也压不住阵脚,也跟着乱了。
此战京营四万将士,殆亡者两万余,围城一月终以失败惨淡收场,乱军中主将许泰被部下亲兵拼死护卫,这才逃得一命,提督军务的右副都御史马中锡则在乱军中被反军乱刀劈死。
消息传回京师,朝堂震惊,群臣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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