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叫道,“你当然不能靠无名美国画家的一幅草图来做证明什么的依据。”我又翻了几页,速写本上再没有什么了。
教授从书架上取下来一本书。
“这是我天才的朋友雷·兰开斯脱写的非常出色的专题论文集,”他说。“这里有一个插图会使你感兴趣的。啊,有了,在这!侏罗纪恐龙属剑龙生时的估计形象,单是后腿就有两个巨人高。好了,这个你怎么想的呢?”
他把打开的书递给了我。我看到图画,吓了一跳。这个恢复原状而世界上已不复存在的动物,和那个无名画家的速写的确太象了。
“的确惊人,”我说。
“可是你仍然不承认这种动物存在。”
“这个美国人可能看到过这类图片。”
“好啊,”教授说,“我们先把它搁下。我请你看看这根骨头。”他递过来一根他在那个死者的背包里发现的骨头,大约六英寸长,有大拇指那样厚。
“这根骨头属于我们知道的动物中的哪一种动物呢?”教授问。
我仔细地看了看,虽然关于骨头我不大知道什么。
“它也许是一个厚厚的人的锁骨,”我说。
我的朋友摇了摇头。
“人的锁骨是弯的。这是直的。”
“那我就必须承认我不知道是什么了。”
“你不必因你表现无知而害臊,因为我猜想没有谁能说出它的名字来。”他从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一块很小的骨头。”我说这块人骨头跟你手里拿的那根骨头是相似的,这会给你点那个动物有多大的概念了。用心瞧瞧,你会看出来这不是化石标本,是新骨头。这你怎么说?”
“想必在象身上——”
他望着我,象是很痛苦。
“别,别说南美洲有象,就是在那时候——“
“嗯,”我打断他,“任何别的南美的大动物,比如,貘。”
“年轻人,你也许相信,我是懂得我这一行的,这个既不是貘的骨头,也不是动物学所知道的任何别的动物的骨头。它属于一个非常大,非常有力气,而且根据一切相似之处判断,一个非常凶猛的动物,它存在于地球上,但仍不为科学所知。你仍然不相信吗?”
“最低限度我深感兴趣。”
“那你还不是没希望的。现在我们撇开那个死掉的美国人继续我的叙述吧!你可以想象得出,不对这件事进行研究,我很难从亚玛逊河走开。有些迹象说明死掉了的旅行家是从那里来里。印第安人的传说,向我提供了关于一个奇怪地方的事。你无疑听说过古鲁普里?”
“没听说过。”
“古鲁普里是森林的精灵,某种很可怕,某种要避免遇上的东西。没有人能说出它的形状或性质,但是在亚玛逊河一带,这是个恐怖的字眼。关于古鲁普里居住的方向,各个部族的意见是一致的。那个美国人正是从同一方向来的。那条路上有某种可怕的东西。我的职责就是要去发现那是什么东西。”
我听着,对这事的兴趣增加了。
“我必须在当地人中找两个向导。经过了许多艰难险阻,这我用不着说了,按那个方向(这个方向我不讲)我们走了一段路程,最后到了那个从未被人记述过的一部分乡土,那里只有梅普欧·怀特去过。看看这个好吗?”
他递给我一张照片。
“正如你看到的,照片的画面不令人满意,”他说。“沿着河流下来的时候,船翻了,装着没冲洗的底片的盒子破了。差不多全部底片都毁坏了。这是没毁坏的几张中的一张。关于照片有缺陷他说明望你体谅地接受。有人说是假造的,我没精神去同他们辩论。”
照片的确有缺陷。一个冷酷的批评家很容易说是伪造。灰色的景物,在细细观察后,我看出它描画了悬崖长长的极高极高的崖线,连着一个长着植物的有斜坡的平原作为前景。
“我相信这是画中画的同一个地方。”
“是同一个地方,”教授回答。“我找到了梅普欧·怀特帐篷的旧迹。现在瞧这张。”
这是一张同一悬崖的近景,虽然照片糟极了。我能够明白无误地看出孤立的金字塔似的岩石和上面的一棵树,岩石被一道断裂跟高原分开了。
“我一点疑问也没有了,”我说。
“我们往下讲,怎么样?”他说。“现在请你看看岩石上面。瞧见那儿有什么东西吗?”
“一棵巨树。”
“可是在树上面呢?”
“一个大鸟,”我说。
他递给我一个放大镜。
“对了,”我通过放大镜看了看,说,”树上有只大鸟。它象是有个很大的嘴。我说这是塘鹅。”
“不是塘鹅,说真的,也不是一只鸟,”教授说。”也许你知道了会感兴趣,我成功地打下了那种样品。这是唯一的绝对证据,证明我所看到的东西,这证据我是能够带回来的。”
“那么你有样品了?”
“我有过,在那次毁了我照片的翻船事故中,连同许多别的东西一齐不幸地损失了。正当它在湍急的河流中要消失的时候,我抓住了它,结果在我手里剩下的是一部分翼。”
从抽屉里他拿出来一个很象大编幅的一部分翼。它最少有两英尺长,呈曲线的骨头,下边连着膜。
“一个好大的蝙蝠!”我说。
“没那个事,”教授说。“鸟的翼实际是前肢,而蝙蝠的翼包括三个细长的指头,指头中间是膜,你不知道比较解剖学中的基本知识,真是那样吗?喂,按这个情况,这骨头当然不是前肢。你看得到,这是一片单独的膜,连在一根单独的骨头上,因此它不会是蝙蝠的。如果它不是鸟,又不是蝙蝠,它是什么呢?”
“我真的不知道了,”我说。
他又把书打开了。
“这儿,”他说,指着一张图,那上面是一个很不寻常的飞着的怪物,“是一个极好的翼龙再生像,翼龙是侏罗纪的一种飞行的爬虫。下一页是它的翼的机械结构的图解。请把它和你手中的样品比较一下。”
我信服了。不可能有疑问了。速写,照片,叙述,又是活生生的实物,证据是齐全的。我说的那么——我说的那么温和,因为我觉得教授差不多是一个被薄待的人。他靠着椅子背坐着,微笑着。
“真是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最大最大的东西,”我说,虽然我的热情还是出自于记者的性质,而不是科学家的性质。“你发现了一个失去的世界,如果我象是怀疑过你,我深为抱歉。一切是这么不可忠议。但当我看到证据的时候,我理解了,这对任何人来说也是够充分的了。”
教授满意地笑了。
“那么,先生,下一步你干了些什么呢?”
“那是雨季,马隆先生,我储备的东西用完了。巨大悬崖的部分我探险过,但是我没能找到上去的路。我在上面看到并且打下一只翼龙的金字塔似的岩石还是能上去的。我想办法爬到了那块岩石的半腰,从那个高度,对那个高原我作了进一步的了解。它好象非常大。下边是沼泽地区,到处是蛇,虫子,还有热病。它是这个奇异国度的天然屏障。”
“你看到别的生命迹象了吗?”
“没有,先生,没有,但是在我们呆在崖脚下的那一周期间,我们听到了未自上面的某些非常奇怪的声音。”
“但是那个美国人画的那个动物呢?你对它是怎么认为的?”
“我们只能设想他曾经爬到了上面,在那里看到的。因此,我们知道有路上去。我们也知道,肯定是非常困难的,要不动物就会下来了。真的,那不是清清楚楚的吗?”
“但是这些动物怎么到的那儿呢?”
“我不认为这是个非常难解的问题,”教授说,“解释只能有一个。也许你知道,南美是一个花岗岩大陆。就在这个唯一的地点,在某个非常遥远的时代,有过一次巨大突然的火山作用的地壳隆起。因此这些悬崖是玄武岩的和火成岩的。一个或许象苏塞克斯那样大的区域连同它上面有生命的东西一齐升了起来,并且被硬度极大的垂直峭壁和大陆的其他部分断开了。结果怎么样?象翼龙和剑龙那样属于侏罗纪的动物,由于那些少见的意外条件,它们违反自然地被保留下来了。”
“你的证据肯定地可以打消别人的怀疑。你现在要把它摆在有关当局面前。”
“我也曾这么想过,”教授辛酸他说。“我只能给你说,情况不是这样,他们不相信我。先生,假如我的话被怀疑了,再试着用事实证明,那不是我的天性。这个课题使我憎恨,我不想谈起它了。当人们就象你,代表着公众的愚蠢的好奇心跑来打搅我,我是不能客气地对待他们的。我承认,我天生有些火性子,而且可能狂暴,我怕你已经注意到了。”
我摸了摸眼睛,什么也没说。
“不过今晚上,我想树立一个极端客气的榜样。八点半在动物学会的大斤里,波尔塞乌·沃谆先生,一个有些名望的自然科学家,要做演讲。我被特殊请去坐在讲台上,动议对演讲人表示感谢。这样做的时候,我要说点可能使听众感兴趣的话。我会非常客气,看看这样子我能不能得到好一点的结果。”
“我可以来吗?”我急地问。
“当然可以,”他热情地回答。他的热情简直象他的狂暴一样令人感到压抑。“务必来。知道大厅里有我的一个同盟者在,我会感到愉快。我想会有很多听众,因为沃谆虽然是个地道的卖假药的骗子,但是有名。哎呀,马隆先生,我为你花掉的时间比我原来打算的超过了不少。我很高兴在今晚的演讲会上看到你。我希望你了解,我给你讲的任何材料,都不得公开发表。”
“不过,麦卡德尔先生——我的新闻编辑——你知道,想了解我干了些什么。”
“随便跟他说吧。说法多着呢,你可以说,假如他再打发人上我这来,我就找他去,揍他一顿马鞭子。我得到你以名誉做的担保,任何这一类的东西都不得付印。好了。那么,今晚八点三十分动物学会大厅见。”
[注一]悔罪凳,以前苏格兰教堂里供通奸的男女悔罪坐的高凳子,现在做比喻用。
[注二]爱尔兰族的爱尔兰人,英文原文也可以理解为“发脾气的爱尔兰人”。
[注三]查林广场,是伦敦繁华地区的一个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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