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就是这位警长。”
“您什么都没有碰吧?”
“没有。”
“您考虑得很周全。是谁去请您来的?”
“这家的女仆桑德斯。”
“是她发觉的?”
“她跟厨子金太太两个。”
“现在她们在哪儿?”
“在厨房里吧,我想。”
“我看咱们最好马上听听她们怎么说。”
这间有橡木墙板和高窗户的古老大厅变成了调查庭。福尔摩斯坐在一把老式的大椅子上,脸色憔悴,他那双不宽容的眼睛却闪闪发亮。我能从他眼睛里看出坚定不移的决心,他准备用毕生的力量来追查这件案子,一直到为这位他没能搭救的委托人最后报了仇为止。在大厅里坐着的那一伙奇怪的人当中,还有衣着整齐的马丁警长,白发苍苍的乡村医生,我自己和一个呆头呆脑的本村警察。
这两个妇女讲得十分清楚。一声爆炸把她们从睡梦中惊醒了,接着又响了一声。她们睡在两间连着的房间里,金太太这时已经跑到桑德斯的房间里来了。她们一块儿下了楼。书房门是敞开的,桌上点着一支蜡烛。主人脸朝下趴在书房正中间,已经死了。他的妻子就在挨近窗户的地方蜷着、脑袋靠在墙上。她伤得非常重且满脸是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是说不出活来。走廊和书房里满是烟和火药味儿。窗户是关着的,并且从里面插上了。在这一点上,她们两人都说得很肯定。她们立即就叫人去找医生和警察,然后在马夫和小马倌的帮助下,他们把受伤的女主人抬回她的卧室。出事前夫妻两个已经就寝了,她穿着衣服,他睡衣的外面套着便袍。书房里的东西,都没有动过。就她们所知,夫期间从来没有吵过架。她们一直把他们夫妇看作非常和睦的一对。
这些就是两个女仆的证词的要点。在回答马丁警长的问题时,她们肯定地说所有的门都从里面门好了,谁也跑不出去。在回答福尔摩斯的问题时,她们都说记得刚从顶楼她们屋里跑出来就闻到火药的气味。福尔摩斯对他的同行马丁警长说:”我请您注意这个事实。现在,我想咱们可以开始彻底检查那间屋子了。”
原来书房不大,三面靠墙都是书。对着一扇朝花园开的窗户,放着一张书桌。我们首先注意的是这位不幸绅士的遗体。他那魁伟的身躯四肢摊开地横躺在屋里。子弹是从正面对准他射出的,穿过心脏以后就呆在身体里头,所以他当时就死了,没有痛苦。他的便袍上和手上都没有火药痕迹。据这位乡村医生说,女主人的脸上有火药痕迹,但是手上没有。
“没有火药痕迹并不说明什么,要是有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福尔摩斯说,”除非是很不合适的子弹,里面的火药会朝后面喷出来,否则打多少枪也不会留下痕迹的。我建议现在不妨把丘比特先生的遗体搬走。大夫,我想您还没有取出打伤女主人的那颗子弹吧?”
“需要做一次复杂的手术,才能取出子弹来。但是那支左轮里面还有四发子弹,另两发已经打出来了,造成了两处伤口,所以六发子弹都有了下落。”
“好象是这样,”福尔摩斯说,”也许您也能解释打在窗户框上的那颗子弹吧?”他突然转过身去,用他的细长的指头,指着离窗户框底边一英寸地方的一个小窟窿。
“一点不错!”警长大声说,”您怎么看见的?”
“因为我在找它。”
“惊人的发现!”乡村医生说,”您完全对,先生。那就是当时一共放了三枪,因此一定有第三者在场。但是,这能是谁呢?他是怎么跑掉的?”
“这正是咱们就要解答的问题,”福尔摩斯说,“马丁警长,您记得在那两个女仆讲到她们一出房门就闻到火药味儿的时候,我说过这一点极其重要,是不是?”
“是的,先生。但是,坦白说,我当时不大懂您的意思。”
“这就是说在打枪的时候,门窗全都是开着的,否则火药的烟不会那么快吹到楼上去。这非得书房里有穿堂风不行。可是门窗敞开的时间很短。”
“这您怎么来证明呢?”
“因为那支蜡烛并没有给风吹得淌下蜡油来。”
“对极了!”警长大声说,”对极了!”
“我肯定了这场悲剧发生的时候窗户是敞开的这一点以后,就设想到其中可能有一个第三者,他站在窗外朝屋里开了一枪。这时候如果从屋里对准窗外的人开枪,就可能打中窗户框。我一找,果然那儿有个弹孔。”
“但是窗户怎么关上的呢?”
“女主人出于本能的第一个动作当然是关上窗户。啊,这是什么?”
那是个鳄鱼皮镶银边的女用手提包,小巧精致,就在桌上放着。福尔摩斯把它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手提包里只装了一卷英国银行的钞票,五十镑一张,一共二十张,用橡皮圈箍在一起,别的没有。
“这个手提包必须加以保管,它还要出庭作证呢,”福尔摩斯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提包和钞票交给了警长。“现在咱们必须想法说明这第三颗子弹。从木头的碎片来看,这颗子弹明明是从屋里打出去的。我想再问一问他们的厨子金太太。金太太,您说过您是给很响的一声爆炸惊醒的。您的意思是不是在您听起来它比第二声更响?”
“怎么说,先生,我是睡着了给惊醒的,所以很难分辨。不过当时听起来是很响。”
“您不觉得可能那是差不多同时放的两枪的声音?”
“这我可说不准,先生。”
“我认为那的确是两枪的声音。警长,我看这里没有什么还要研究的了。如果您愿意同我一起去的话,咱们到花园里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证据可以发现。”
外面有一座花坛一直延伸到书房的窗前。当我们走近花坛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花坛里的花踩倒了,潮湿的泥土上满是脚印。那是男人的大脚印,脚指特别细长。福尔摩斯象猎犬找回击中的鸟那样在草里和地上的树叶里搜寻。忽然,他高兴地叫了一声,弯下腰捡起来一个铜的小圆筒。
“不出我所料,”他说,”那支左轮有推顶器,这就是第三枪的弹壳。马丁警长,我想咱们的案子差不多办完了。”
在这位乡村警长的脸上,显出了他对福尔摩斯神速巧妙的侦察感到万分惊讶。最初他还露出过一点想讲讲自己的主张的意思,现在却是不胜钦佩,愿意毫无疑问地听从福尔摩斯。
“您猜想是谁打的呢?”他问。
“我以后再谈。在这个问题上,有几点我还对您解释不了。既然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最好照自己的想法进行,然后把这件事一次说个清楚。”
“随您便,福尔摩斯先生,只要我们能抓到凶手就可以。”
“我一点不想故弄玄虚,可是正在行动的时候就开始做冗长复杂的解释,这是做不到的。一切线索我都有了。即使这位女主人再也不能恢复知觉,咱们仍旧可以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设想出来,并且保证使凶手受到法律制裁。首先我想知道附近是否有一家叫做-埃尔里奇-的小旅店?”
所有的佣人都问过了,谁也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家旅店。在这个问题上,小马倌帮了点忙,他记起有个叫埃尔里奇的农场主,住在东罗斯顿那边,离这里只有几英里。
“是个偏僻的农场吗?”
“很偏僻,先生。”
“也许那儿的人还不知道昨晚这里发生的事情吧?”
“也许不知道,先生。”
“备好一匹马,我的孩子,”福尔摩斯说,”我要你送封信到埃尔里奇农场去。”
他从口袋里取出许多张画着跳舞小人的纸条,把它们摆在书桌上,坐下来忙了一阵子。最后,他交给小马倌一封信,嘱咐他把信交到收信人手里,特别记住不要回答收信人可能提出的任何问题。我看见信外面的地址和收信人姓名写得很零乱,不象福尔摩斯一向写的那种严谨的字体。信上写的是:诺福克,东罗斯顿,埃尔里奇农场,阿贝·斯兰尼先生。
“警长,”福尔摩斯说,“我想您不妨打电报请求派警卫来。因为您可能有一个非常危险的犯人要押送到郡监狱去,如果我估计对了的话。送信的小孩就可以把您的电报带去发。华生,要是下午有去伦敦的火车,我看咱们就赶这趟车,因为我有一项颇有趣的化学分析要完成,而且这件侦查工作很快就要结束了。”
福尔摩斯打发小马倌去送信了,然后吩咐所有的佣人:如果有人来看丘比特太太,立刻把客人领到客厅里,决不能说出丘比特太太的身体情况。他非常认真叮嘱佣人记住这些话。最后他领着我们去客厅,一边说现在的事态不在我们控制之下了,大家尽量休息一下,等着瞧究竟会发生什么。乡村医生已经离开这里去看他的病人了,留下来的只有警长和我。
“我想我能够用一种有趣又有益的方法,来帮你们消磨一小时,”福尔摩斯一边说一边把他的椅子挪近桌子,又把那几张画着滑稽小人的纸条在自己面前摆开,”华生,我还欠你一笔债,因为我这么久不让你的好奇心得到满足。至于您呢,警长,这件案子的全部经过也许能吸引您来作一次不平常的业务探讨。我必须先告诉您一些有趣的情况,那是希尔顿·丘比特先生两次来贝克街找我商量的时候我听他说的。”他接着就把我前面已经说过的那些情况,简单扼要地重述了一遍。”在我面前摆着的,就是这些罕见的作品。要不是它们成了这么可怕的一场悲剧的先兆,那末谁见了也会一笑置之。我比较熟悉各种形式的秘密文字,也写过一篇关于这个问题的粗浅论文,其中分析了一百六十种不同的密码。但是这一种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想出这一套方法的人,显然是为了使别人以为它是随手涂抹的儿童画,看不出这些符号传达的信息。然而,只要一看出了这些符号是代表字母的,再应用秘密文字的规律来分析,就不难找到答案。在交给我的第一张纸条上那句话很短,我只能稍有把握假定(图6)代表e。你们也知道,在英文字母中e最常见,它出现的次数多到即使在一个短的句子中也是最常见的。第一张纸条上的十五个符号,其中有四个完全一样,因此把它估计为e是合乎道理的。这些图形中,有的还带一面小旗,有的没有小旗。从小旗的分布来看,带旗的图形可能是用来把这个句子分成一个一个的单词。我把这看作一个可以接受的假设,同时记下e是用(图6)来代表的。
“可是,现在最难的问题来了。因为,除了e以外,英文字母出现次数的顺序并不很清楚。这种顺序,在平常一页印出的文字里和一个短句子里,可能正相反。大致说来,字母按出现次数排列的顺序是t,a,o,i,n,s,h,r,d,l;但是t,a,o,i,出现的次数几乎不相上下。要是把每一种组合都试一遍,直到得出一个意思来,那会是一项无止境的工作。所以,我只好等来了新材料再说。希尔顿·丘比特先生第二次来访的时候,果真给了我另外两个短句子和似乎只有一个单词的一句话,就是这几个不带小旗的符号。在这个由五个符号组合的单字中,我找出了第二个和第四个都是e。这个单词可能是sever(切断),也可能是lever(杠杆),或者never(决不)。毫无疑问,使用末了这个词来回答一项请求的可能性极大,而且种种情况都表明这是丘比特太太写的答复。假如这个判断正确,我们现在就可以说,三个符号分别代表nv、和r。
“甚至在这个时候我的困难仍然很大。但是,一个很妙的想法使我知道了另外几个字母。我想其假如这些恳求是来自一个在丘比特太太年轻时候就跟她亲近的人的话,那末一个两头是e,当中有三个别的字母的组合很可能就是elsie(埃尔茜)这个名字。我一检查,发现这个组合曾经三次构成一句话的结尾。这样的一句话肯定是对-埃尔茜-提出的恳求。这一来我就找出了l、s和i。可是,究竟恳求什么呢?在-埃尔茜-前面的一个词,只有四个字母,末了的是e。这个词必定是come(来)无疑。我试过其他各种以e结尾的四个字母,都不符合情况。这样我就找出了c、o和m,而且现在我可以再来分析第一句话,把它分成单词,还不知道的字母就用点代替。经过这样的处理,这句话就成了这种样子:
.m.ere..eslne.。
“现在,第一个字母只能是a。这是最有帮助的发现,因为它在这个短句中出现了三次。第二个词的开头是h也是显而易见的。这一句话现在成了:
amherea.eslane。
再把名字中所缺的字母添上:
amhereabeslane。
(我已到达。阿贝·斯兰尼。)
我现在有了这么多字母,能够很有把握地解释第二句话了。这一句读出来是这样的:
a.elri.es。
我看这一句中,我只能在缺字母的地方加上t和g才有意义(意为:住在埃尔里奇。),并且假定这个名字是写信人住的地方或者旅店。”
马丁警长和我带着很大的兴趣听我的朋友详细讲他如何找到答案的经过,这把我们的一切疑问都解答了。
“后来你怎么办,先生?”警长问。
“我有充分理由猜想阿贝·斯兰尼是美国人,因为阿贝是个美国式的编写,而且这些麻烦的起因又是从美国寄来一封信。我也有充分理由认为这件事带有犯罪的内情。女主人说的那些暗示她的过去的话和她拒绝把实情告诉她丈夫,都使我从这方面去想。所以我才给纽约警察局一个叫威尔逊·哈格里夫的朋友发了一个电报,问他是否知道阿贝·斯兰尼这个名字。这位朋友不止一次利用过我所知道的有关伦敦的犯罪情况。他的回电说:-此人是芝加哥最危险的骗子-就在我接到回电的那天晚上,希尔顿·丘比特给我寄来了阿贝·斯兰尼最后画的一行小人。用已经知道的这些字母译出来就成了这样的一句话:
elsie.re.aretomeetthygo。
再添上p和d,这句话就完整了(意为:埃尔茜,准备见上帝。),而且说明了这个流氓已经由劝诱改为恐吓。对芝加哥的那帮歹徒我很了解,所以我想他可能会很快把恐吓的话付诸行动。我立刻和我的朋友华生医生来诺福克,但不幸的是,我们赶到这里的时候,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能跟您一起处理一件案子,使我感到荣幸,”警长很热情地说,”不过,恕我直言,您只对您自己负责,我却要对我的上级负责。假如这个住在埃尔里奇农场的阿贝·斯兰尼真是凶手的话,他要是就在我坐在这里的时候逃跑了,那我准得受严厉的处分。”
“您不必担心,他不会逃跑的。”
“您怎么知道他不会?”
“逃跑就等于他承认自己是凶手。”
“那就让我们去逮捕他吧。”
“我想他马上就会来这儿。”
“他为什么要来呢?”
“因为我已经写信请他来。”
“简直不能相信,福尔摩斯先生!为什么您请他就得来呢?这不正会引其他怀疑,使他逃走吗?”
“我不是编出了那封信吗?”福尔摩斯说,”要是我没有看错,这位先生正往这儿来了。就在门外的小路上,有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黑黑、挺漂亮的家伙正迈着大步走过来。他穿了一身灰法兰绒的衣服,戴着一顶巴拿马草帽,两撇倒立胡子,大鹰钩鼻,一边走一边挥动着手杖。
“先生们,”福尔摩斯小声说,”我看咱们最好都站在门后面。对付一个这样的家伙,还得多加小心。警长,您准备好手铐,让我来同他谈。”
我们静静地等了片刻,可这是那种永远不会忘记的片刻。门开了,这人走了进来。福尔摩斯立刻用手枪柄照他的脑袋给了一下,马丁也把手铐套上了他的腕子。他们的动作是那么快,那么熟练,这家伙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无法动弹了。他瞪着一双黑眼睛,把我们一个个都瞧了瞧,突然苦笑起来。
“先生们,这次你们赢啦。好象是我撞在什么硬东西上了。我是接到希尔顿·丘比特太太的信才来的。这里面不至于有她吧?难道是她帮你们给我设下了这个圈套?”
“希尔顿·丘比特太太受了重伤,现在快要死了。”
这人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喊,响遍了全屋。
“你胡说!”他拚命嚷着说,”受伤的是希尔顿,不是她。谁忍心伤害小埃尔茜?我可能威胁过她——上帝饶恕我吧!但是我决不会碰她一根头发。你收回自己的话!告诉我她没有受伤!”
“发现的时候,她已经伤得很重,就倒在她丈夫的旁边。”
他带着一声悲伤的呻吟往长靠椅上一坐,用铐着的双手遮住自己的脸,一声不响。过了五分钟,他抬起头来,绝望地说:”我没有什么要瞒你们的。如果我开枪打一个先向我开枪的人,就不是谋杀。如果你们认为我会伤害埃尔茜,那只是你们不了解我,也不了解她。世界上确实没有第二个男人能象我爱她那样爱一个女人。我有权娶她。很多年以前,她就向我保证过。凭什么这个英国人要来分开我们?我是第一个有权娶她的,我要求的只是自己的权利。”
“在她发现你是什么样的人以后,她就摆脱了你的势力,”福尔摩斯严厉地说,”她逃出美国是为了躲开你,并且在英国同一位体面的绅士结了婚。你紧追着她,使得她很痛苦,你是为了引诱她抛弃她心爱的丈夫,跟你这个她既恨又怕的人逃跑。结果你使一个贵族死于非命,又逼得他的妻子自杀了。这就是你干的这件事的记录,阿贝·斯兰尼先生。你将受到法律的惩处。”
“要是埃尔茜死了,那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这个美国人说。他张开一只手,看了看团在手心里的一张信纸。”哎,先生,”他大声说,眼睛里露出了一点怀疑。”您不是在吓唬我吧?如果她真象您说的伤得那么重的话,写这封信的人又是谁呢?”他把信朝着桌子扔了过来。
“是我写的,就为了把你叫来。”
“是您写的?除了我们帮里的人以外,从来没有人知道跳舞人的秘密。您怎么写出来的?”
“有人发明,就有人能看懂。”福尔摩斯说,”就有一辆马车来把你带到诺威奇去,阿贝·斯兰尼先生。现在你还有时间对你所造成的伤害稍加弥补。丘比特太太已经使自己蒙受谋杀丈夫的重大嫌疑,你知道吗?只是因为我今天在场和我偶然掌握的材料,才使她不致受到控告。为了她你至少应该做到向大众说明:对她丈夫的惨死,她没有任何直接或间接的责任。”
“这正合我意,”这个美国人说,”我相信最能证明我自己有理的办法,就是把全部事实都说出来。”
“我有责任警告你:这样做也可能对你不利,”警长本着英国刑法公平对待的严肃精神高声地说。
斯兰尼耸了耸肩膀。
“我愿意冒这个险,”他说,“我首先要告诉你们几位先生:我从埃尔茜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认识她。当时我们一共七个人在芝加哥结成一帮,埃尔茜的父亲是我们的头子。老帕特里克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发明了这种秘密文字。除非你懂得这种文字的解法,不然就会当它是小孩乱涂的画。后来,埃尔茜对我们的事情有所闻,可是她不能容忍这种行当。她自己还有一些正路来的钱,于是她趁我们都不防备的时候溜走,逃到伦敦来了。她已经和我订婚了。要是我干的是另外一行,我相信她早就跟我结婚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沾上任何不正当的职业。在她跟这个英国人结婚以后,我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我给她写过信,但是没有得到回信。之后,我来到了英国。因为写信无效,我就把要说的话写在她能看到的地方。
“我来这里已经一个月了。我住在那个农庄里,租到一间楼下的屋子。每天夜里,我能够自由进出,谁都不知道。我想尽办法要把埃尔茜骗走。我知道她看了我写的那些话,因为她有一次就在其中一句下面写了回答。于是我急了,便开始威胁她。她就寄给我一封信,恳求我走开,并且说如果真的损害到她丈夫的名誉,那就会使她心碎的。她还说只要我答应离开这里,以后不再来缠磨她,她就会在早上三点,等她丈夫睡着了,下楼来在最后面的那扇窗前跟我说几句话。她下来了,还带着钱,想买通我走。我气极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臂,想从窗户里把她拽出来。就在这时候,她丈夫手里拿着左轮冲进屋来。埃尔茜瘫倒在地板上,我们两个就面对面了。当时我手里也有枪。我举起枪想把他吓跑,让我逃走。他开了枪,没有打中我。差不多在同一时刻,我也开了枪,他立刻倒下了。我急忙穿过花园逃走,这时还听见背后关窗的声音。先生们,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后来的事情我都没有听说,一直到那个小伙子骑马送来一封信,使我象个傻瓜似地步行到这儿,把我自己交到你们手里。”
在这个美国人说这番话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里面坐着两名穿制服的警察。马丁警长站了起来,用手碰了碰犯人的肩膀。
“我们该走了。”
“我可以先看看她吗?”
“不成,她还没有恢复知觉。福尔摩斯先生,下次再碰到重大案子,我还希望碰到您在旁边的这种好运气。”
我们站在窗前,望着马车驶去。我转过身来,看见犯人扔在桌上的纸团,那就是福尔摩斯曾经用来诱捕他的信。
“华生,你看上面写的是什么,”福尔摩斯笑着说。
信上没有字,只有这样一行跳舞的人:
“如果你使用我解释过的那种密码,”福尔摩斯说,”你会发现它的意思不过是-马上到这里来。当时我相信这是一个他决不会拒绝的邀请,因为他想不到除了埃尔茜以外,还有别人能写这样的信。所以,我亲爱的华生,结果我们把这些作恶多端的跳舞小人变成有益的了。我还觉得自己已经履行了我的诺言,给你的笔记本添上一些不平常的材料。我想咱们该乘三点四十分的火车回贝克街吃晚饭了。”
再说一句关于尾声的话:在诺威奇冬季大审判中,美国人阿贝·斯兰尼被判死刑,但是考虑到一些可以减轻罪行的情况和确实是希尔顿·丘比特先开枪的事实,改判劳役监禁。至于丘比特太太,我只听说她后来完全复原了,现在仍旧孀居,用她全部精力帮助穷人和管理她丈夫的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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