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柄尖刀立刻闪电般向白玉京劈下。
就在这时,棺材的盖子突然掀起,一根鞭子毒蛇般卷出,卷住了白玉京的腰。
这一鞭才是真正致命的。
白玉京的腰已被鞭子卷住,两柄尖刀闪电般向他刺了过来,他完全没有闪避的余地。他没有闪避,反而向尖刀上迎了过去。棺材里的人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量将他一拉,已将他从棺材里拉出。这人正是刚才突然在曙色中消失了的僵尸。
他眼看着两柄刀已刺在白玉京身上,谁知突然又奇迹的跌下,“当”的,跌在地上。女人和孩子的手腕已多了一条血口。
白玉京的剑本身就像是奇迹,剑光一闪,削破了两人的手腕,再一闪,就削断了长鞭。
僵尸本来正用力收鞭,鞭子一断,他整个人就立刻失去重心,“砰”的一声撞在后面的窗户上。
孩子和女人的惊呼还没有出声,白玉京已反手一个肘拳,打中孩子的胃。他只觉眼前一阵黑暗,连痛苦都没有感觉到,就已晕了过去。那女人的脸已因惊惧而扭曲,转身想逃。她上身刚转过去,白玉京的剑柄已敲在她后脑上——她晕得比孩子还快。
僵尸背贴着窗户,看着白玉京,眼睛里也充满了恐惧之色。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现在看着的是一个人。人怎会有这么快的出手?
白玉京也在看着他,冷冷道:“这次你为什么不逃了?”
僵尸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本就没有得罪你,为什么要逃。”
白玉京道:“你的确没有得罪我,只不过想要我的命而已。”
僵尸道:“那也是你逼着我们的。”
白玉京道:“哦。”
僵尸道:“我想要的,只不过是那女人从我这里骗走的东西。”
白玉京皱了皱眉,道:“她骗走了你什么?”
僵尸道:“一张秘图。”
白玉京道:“秘图!什么秘图?藏宝的秘图?”
僵尸道:“不是。”
白玉京道:“不是?”
僵尸道:“这张图的本身就是宝藏。无论谁有了这张图,不但可以成为世上最富有的人,也可以成为世上最有权力的人。”
白玉京道:“为什么?”
僵尸道:“你不必问我为什么,但只要你答应放过我,我就可以帮你找到这张图。”
白玉京道:“哦。”
僵尸道:“只有我知道,这张图一定在她身上。”
白玉京沉吟着,忽然笑了笑,道:“既然一定在她身上,又何必要你帮我去找?”
僵尸道:“因为她决不会对你说实话的,她决不会对任何人说实话的。可是我不但知道她的秘密,还知道……”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断绝,一只铁钩从窗外伸进来,一下子就钩住了他的咽喉,他没有再说一个字,眼睛已凸出,鲜血已从迸裂的眼角流下来。
然后他整个人就像是突然被抽干,突然萎缩。若不是亲眼看见的人,决想不到这种情况有多么可怕。看见过的人,这一生就永远不会忘却。
白玉京只觉得自己的胃也在收缩,几乎已忍不住开始要呕吐。
他看着方龙香慢慢地走进来,用一块雪白的丝巾,擦着铁钩上的血。
白玉京沉着脸,道:“你不该杀他的。”
方龙香笑了笑,道:“你为什么不看看他的手?”
僵尸已倒下,两只手却还是握得很紧。
方龙香淡淡道:“你以为他真的在跟你聊天?我若不杀了他,你现在只怕已变成了蜂窝。”
他用铁钩挑断了僵尸手上筋络,手松开,满把暗器散落了下来。一只手里,就握着四种形状不同的暗器。
方龙香道:“我知道你的长生剑是暗器的克星,但我还是不放心。”
白玉京道:“为什么?”
方龙香道:“因为我也知道这人的暗器一向很少失手的。”
白玉京道:“他是谁?”
方龙香道:“长江以南,用暗器的第一高手公孙静。”
白玉京道:“青龙会的公孙静?”
方龙香道:“不错。”
白玉京叹了口气,道:“但你还是不该这么快就杀了他的。”
方龙香道:“为什么?”
白玉京道:“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他。”
方龙香道:“你可以问我。”
他走过去,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地上的女人,叹息着道:“想不到公孙静不但懂得暗器,也很懂得选女人。”
白玉京道:“这是他的女人?”
方龙香道:“是他的老婆。”
白玉京道:“这小孩是他的儿子?”
方龙香又笑了,道:“小孩子?……你以为这真是个小孩?”
白玉京道:“不是。”
方龙香道:“这小孩子的年纪至少比你大十岁。”
他用脚踢这孩子的脸,脸上也有粉末落了下来。
这孩子的脸上竞已有了皱纹。
方龙香道:“这人叫毒钉子,是个天生的侏儒,也是公孙静的死党。”
白玉京忍不住叹了口气,苦笑道:“死人不是死人,孩子不是孩子,老太婆不是老太婆——这倒真妙得很。”.方龙香淡淡道:“只要再妙一点点,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白玉京道:“青龙会的势力遍布天下,他们既然是青龙会的人,行踪为什么要如此诡秘?”
方龙香道:“因为最想要他们的命的,就是青龙会。”
白玉京道:“为什么?”
方龙香道:“因为公孙静做了件让青龙会丢人的事。”
白玉京道:“什么事?”
方龙香道:“一样关系很重大的东西,在他的手里被人骗走了。当然他知道青龙会的规矩。”
白玉京道:“所以他才带着他的老婆和死党,易容改扮到这里,为的就是想追回那样东西?”
方龙香道:“不错。”
白玉京道:“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的?”
方龙香笑了笑,道:“你难道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白玉京道:“那样东西真的在袁紫霞身上?”
方龙香道:“这你就该问她自己了。”
白玉京道:“她人呢?”
方龙香道:“就在外面。”
白玉京立刻走出去,方龙香就让路给他出去。突然间,一把铁钩划破他手腕,长生剑“叮”的跌落在地,接着,一个比铁钩还硬的拳头,已打在他腰下京门穴上,他也倒了下去。
烛光在摇动,整个屋子都像是在不停地摇动着。白玉京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已感觉到有个冰冷的铁钩在磨擦着他的咽喉。
他终于醒了。也许他永远不醒反倒好些。他实在不愿再看到方龙香的脸,那本是张非常英俊的脸,现在却似也变得说不出的丑陋。
这张脸正在微笑着,面对着他的脸,道:“你想不到吧!”
白玉京道:“我的确想不到,因为我一直认为你是我的朋友。”
他尽力使自己保持平静——既然已输了,为什么不输得漂亮些?
方龙香微笑道:“谁说我不是你的朋友?我一直都是你的朋友。”
白玉京道:“现在呢?”
方龙香道:“现在就得看你了。”
白玉京道:“看我是不是肯听话?”
方龙香道:“一点也不错。”
白玉京道:“我若不肯听话呢?”
方龙香忽然长长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手上的铁钩,慢慢道:“我是个残废。一个残废了的人,要在江湖上混,并不是件容易事,若没有硬的后台支持我,我就算死不了,也决不会活得这么舒服。”
白玉京道:“谁在支持你?”
方龙香道:“你想不出?”
白玉京终于明白,苦笑道:“原来你也是青龙会的人。”
方龙香道:“青龙会的坛主。”
白玉京道:“这地方也是青龙会的三百六十五处分坛之一?”
方龙香叹道:“我知道你迟早总会完全明白的。你一向是个聪明人。”
白玉京只觉满嘴苦水,吐也吐不出。
方龙香道:“三年前,我也跟你现在一样,躺在地上,也有人用刀在磨擦我咽喉。”
白玉京道:“所以你非人青龙会不可?”
方龙香道:“那人倒也没有一定要逼我人青龙会,他给了我两条路走。”
白玉京道:“哪两条路?”
方龙香道:“一条是进棺材的路,一条是进青龙会的路。”
白玉京道:“你当然选了后面的一条。”
方龙香笑了笑道:“我想很多人都会跟我同样选这条路的。”
白玉京道:“不错,谁也不能说你选错了。”
方龙香道:“我们既然一向是好朋友,我当然至少也得给你两条路走!”
白玉京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朋友。”
方龙香道:“第一条路近得很,现在棺材就在你旁边。”
白玉京道:“这口棺材太薄了。像我这样有名气的人,你至少也得给我口比较像样的棺材。”
方龙香道:“那倒用不着,我可以保证你躺进去的时候,已分不出棺材是厚是薄了。”他手上的铁钩又开始在动,微笑着说:“但无论如何,睡在床上总比睡在棺材里舒服些,尤其是在床上还有个女人的时候。”
白玉京点点头,道:“那倒一点都不假,只不过还得看床上睡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方龙香道:“哦!”
白玉京道:“里边床上睡的若是条母猪,我则情愿睡在棺材里了。”
方龙香道:“你当然不会认为那位袁姑娘是母猪。”
白玉京道:“她的确不是;她是母狗。”
方龙香又笑了,道:“凭良心讲,说她是母狗的人,你已不是第一个。”
白玉京道:“第一个是公孙静?”
方龙香笑道:“你又说对了。谁能想到像公孙静这样的老狐狸,也会栽在母狗手里呢。”
白玉京叹了口气道:“凭良心讲,我倒真有点同情他。”
方龙香道:“我也同情他。”
白玉京道:“所以你杀了他。”
方龙香叹道:“我若不杀他,他死得也许还要更惨十倍。”
白玉京道:“哦。”
方龙香道:“青龙会对付像他这样的人,至少有一百三十种法子,每一种都可以让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生到这世上来。”
白玉京道:“他究竟做了什么丢人的事?”
方龙香沉吟着,道:“你听说过‘孔雀翎’这三个字没有?”
白玉京动容道:“孔雀山庄的孔雀翎?”
方龙香道:“你果然听说过。”
白玉京叹道:“江湖中没有听说过这三个字的人,也许比没有听过长生剑的还少。”
方龙香笑道:“你倒真谦虚得很。”
白玉京也微笑着道:“谦虚本就是我这人的美德之一。”
方龙香道:“哦?你还有些什么美德?”
白玉京道:“我不赌钱,不喝酒,不好色。我只有一种毛病。”
方龙香道:“什么毛病?”
白玉京道:“我说谎,只不过每天只说一次而已。”
方龙香道:“今天你说过没有?”
白玉京道:“还没有,所以我现在就要赶快说一次,免得以后没机会了。”
他笑了笑,又道:“所以现在我无论说什么,你最好都不要相信。”
方龙香笑道:“多谢你提醒,我一定不会相信的。”
白玉京道:“我若说刚被你杀了的公孙静又复活了,你当然不相信。”
方龙香道:“当然!”
白玉京微笑道:“我说她的老婆已醒了过来,正准备暗算你,你还是不信。”
方龙香道:“还是不信。”
他嘴里虽然说不信,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他的手也跟着动了动,手上的铁钩,距离白玉京的咽喉也就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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