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和阮珏转过头去,阮珏的男友黑着脸,就站在一边。
阮珏一见,脸色微变,赶紧解释道:“在开玩笑呢”阮珏男友盯着阮珏说:“跟其他男人拿我开玩笑”阮珏说:“并不是拿你开玩笑,也就这么一说。”
阮珏男友狠狠地瞅着梁健说:“你为什么对阮珏纠缠不休你是哪里的哪个单位、企业的”
梁节基层混过,看到过气势汹汹的恶人,他明白一个道理,有人对你越凶,就越说明他心里没底,他一眼就看出了阮珏男友内在的虚弱,就淡定无奇地说:“兄弟,你先消消火。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梁健,长湖区委组织部的。请问你贵姓啊”
阮珏男友说:“你长湖区委组织部的是吧我记住了。至于我叫什么,你没资格知道。”阮珏不好意思地对梁健说:“他叫金超,他是”金超打断阮珏:“不许告诉他”阮珏也只好不说话了
梁健笑着曳,对于金超如此小家子气他只好曳。这一曳,透过酒吧的落地窗,看见小区门口,出现了朱新毛的身影。
梁解才想起,今天的任务是来拿朱新毛的材料,而不是跟金超吵架,就对他们说:“既然不能交个朋友,那么你们走吧”
梁健盯着朱新毛,看他走到马路中央。金超见梁健不想理他们,心里又腾起火来:“凭什么我们走,要走你走”
突然,一辆面包车开得很快,但“吱呀”一声就停在了马路中间,挡住了朱新毛的身子。梁健的目光就被挡住,看不到朱新毛了梁健有些急。当车子重新开动,朱新毛已经不见踪影,肯定是被弄上了车。
梁健心想,怎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心里一急,就冲出“蓝吧”。
身后,金超在喊:“杏,你别走。你逃什么”
梁健看到那辆小面包车绝尘而去,赶紧上车,向前追去。小面包车没有牌照,梁健心想这下麻烦了没开出一公里,就看到红灯。一个老人正在巍颤颤的过马路。梁健不得不踩下了刹车。等红灯过去,那辆小面包车已经不知去向。
接下去整整一天,都没有朱新毛的身影。
梁健赶紧到胡小英办公室汇报。胡小英问:“小面包车没有牌照”梁健说:“没有。”胡小英问:“你猜会是谁”梁健说:“会不会是有人知道我们最近在跟朱新毛接触,所以从中阻挡”胡小英说:“你去过朱新毛家里了吗”梁健说:“去过。问了他老婆情况。她老婆也不知朱新毛去了哪里。自从他不当局长,她老婆对他漠不关心,说,除非他又当了局长回家,否则死在外面也跟她没关系。”胡小英跟前夫的感情也是一般,但从来没有这么咒过自己的老公,看来朱新毛算是摊上了一个势利的老婆。俗话说,一个成功男人背后总有一个支持他的女人。一个失败男人背后也总有一个拖后腿的女人。
胡小英说:“再等一两天看看,如果到时候朱新毛还是没有消息,我们可以考虑让公安介入。”梁健心想,也只有这么办了。
在区人大主任潘德州楼下,潘二子巍颤颤站在自己面包车边上,等待潘德州下楼。潘德州下来之后,见潘二子眼中充满了血丝,知道不会是好事。就没好气地问:“到底怎么了”潘二子因为紧张有点口吃:“大大伯,在这里讲吗”潘德州朝左右一望,有人在小区里散步,就说:“上你的车。”
潘二子上了车,潘德州也上去,一闻车厢里是隔夜烟味和劣质皮革混杂的气味,甚是刺鼻,心情就更糟了:“车子也不弄弄干净,坐在里面,你不嫌臭吗”潘二子说:“大伯,我是粗人”
听潘二子自甘堕落,潘德州也不想废话,心道有些阿斗就是扶不起来,也没办法,还是谈正事:“有话快说吧。那个朱新毛目前怎么样了有没有松口了”潘二子说:“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了。”潘德州听他的话有些不对劲,就追问:“你什么意思”
潘二子说:“死了”
潘德州差点从位置上跳了起来。大声喊道:“什么死了”话出口,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么大声喊,如果给人听到还了得,幸好坐在车里,车边上也没什么人
潘德州说:“你开车,这里不安全。”潘二子把车开出小区,也没什么目的,径往镜湖边上开去。潘德州刚听说朱新毛死了,差点气背过去,心里真是懊悔,当初怎么会把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潘二子去干呢这下出事了吧看来任何时候都不能“任人唯亲”,必须得“任人唯贤”,否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就是干这种背地里的事情也是一样。一直以来德才兼备用干部,看来真是有道理
事已至此,潘德州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最关键的是把情况弄清楚:“怎么会死了我不是一再告诉你要守住底线吗底线就是不能怎么样也不能弄出人命,你把我的话当什么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潘二子说:“可是,我们也没想到这朱新毛这么禁不起整啊。我们说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在那里发犟,我的一个兄弟就用塑料袋套在他头上,无非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一会儿他就憋死了”潘德州火道:“你们想吓唬他,那也得注意时间啊,看他不行了,难道都不会放开吗”潘二子说:“也怪我那个兄弟,喝高了,给他套上袋子后,自己睡着了,醒来发现没气了”
潘德州简直哑口无言。他听说过,很多荒唐的谋杀案,可没有听过这么荒唐的骂道:“干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还喝酒你们还有没脑子”潘二子说:“不是每人领了三万块钱吗大家高兴,就先庆祝了一下。”潘德州骂道:“你告诉我你当时在哪里你带队的为什么不好好看着”潘二子说:“我当时闹肚子,就去厕所拉了包屎,没想到回来,事情已经这样了”
潘德州的脸阴沉的仿佛大雨欲来时那漫天的铅云,他侧过身,伸手就在潘二子脸上新鲜挂辣来了一巴掌:“扶不起的阿斗你拉屎,般拉屎,现在让我来替你擦屁股吗你个没用的东西”潘二子知道这次事情闹大了,被打之后也不敢怎么吱声,只是捂着脸道:“大伯,你放心,我们已经把朱新毛从这辆车里清除出去了”
潘二子不说还好,说了,潘德州才想起来了,潘二子和他所谓的兄弟,就是在这辆车里把朱新毛给整死的,怪不得这车子里一股子莫名其妙的臭味。潘德州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或许朱新毛不是死在这里的:“朱新毛,真死在这辆车里”
潘二子说:“是啊,大伯,就在你现在坐的位置上”
潘德州一听,差点把晚上的饭菜都吐了出来。他感觉现在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了,闻到点臭味就翻江倒海起来潘德州赶紧把屁股挪到了另一个位置上:“妈的,二子,你这狗娘养的,让老子坐一个死人的位置”
潘二子不敢吱声了,一会儿他踩下刹车,车子停了下来。指着左边的湖水道:“大伯,我们把朱新毛,扔在了这湖里你看前面湖面上那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应该就是”
潘德州顺着潘二子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见前面湖面上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来应该就是朱新毛的尸体。潘德州差点就疯了:“二子,你这没脑子的,你把我带到凶案现场来,你想干什么你要害死我吗”潘二子说:“大伯,没事的,我们把他处理得就跟喝醉淹死一样”
潘德州骂道:“你们怎么处理,干我屁事。若论杀人,也是你们杀的,关我屁事”潘二子说:“大伯,你别说气话了。我们不是听你的话,才给他颜色看的吗否则我们跟这个朱新毛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潘德州知道跟这个侄子是说不清话的,就说:“赶紧把我开回市区。”
潘二子又重新开车返回。潘德州打电话给区长周其同:“周区长,有空吗我马上到你楼下”
周其同和潘德州没再坐潘二子的面包车,这种破烂面包车,怎么可能让区长坐,更何况里面还出过人命。见到周其同后,潘德州打发潘二子走人,这个愣杏在这里也没用,让他回去待命,手机二十四斜开着。
周其同带着潘德州走进小区门口一间格调雅致的茶室,马上有一个风骚的半老徐娘出来迎接,把他们让进了一间包厢。周其同告诉老板娘,按照老规矩。老板娘妩媚地朝周其同和潘德州瞄了眼,就出去了。这是周其同平时定点喝茶的地方,上来的茶品和小吃当然也是上了档次的。
可对此刻的潘德州来说,不论吃什么,也跟洗脚水差不多。潘德州把事情办砸了,弄出了人命。他原本以为向周其同作了汇报后,会被周其同横眉冷对,骂得狗血喷头。
出乎潘德州意料之外,听完了这个离奇命案,周其同并没有特别强烈的反应。他捡一块精巧、碧绿的糕点放入嘴里,耐心地嚼着、品着,然后呷了口茶,慢慢地吞下嘴里的东西。
这期间潘德州一直不敢说话。一个人心虚就不淡定了,不淡定了,最好的伪装办法,就是不说话。
周其同说:“潘主任,你喝茶啊。这里的茶和点心都不错的”周其同这份超乎寻常的淡定,让潘德州捉摸不定,有些人愤怒到了极点,表现出来却会异乎寻常的超脱。周区长,此时会不会也是如此
潘主任说:“周区长,这次我没有完成好领导交办的任务,我愿意接受批评。”周其同忽然笑了出来说:“潘主任,我可没有交代过什么任务啊。我是区长,潘主任可是人大主任,人大监督政府。在四套班子排名中,也是人大排在政府前面。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如果我周其同交给潘主任任务,那不是乱套了”
潘德州一阵心惊肉跳,周其同这番话的意思,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事跟他周其同毫无关系临到紧要关头,周其同难道就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潘德州的身上潘德州说:“周区长,可话不能这么说啊,这事毕竟”
周其同说:“潘主任,你别急。我没有把责任全部推给你的意思。你听完我下面的话,你看有无道理”潘德州说:“请周区长说。”
周其同道:“潘主任,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再急、再相互推卸也都没有意义了所以,我们有必要把这件事情的经过,相互确认一下。朱新毛的死,完全是由于他自己造成的,跟别人毫无关系。他起先是没有管好机关大楼的电梯,造成电梯事故,被免去职务。之后一蹶不振、精神萎靡、沉湎酒精不能自拔,一失足在镜湖里淹死了这就是一起咎由自取的官场悲剧没别的”
潘德州这才明白了周其同的真正意思。周其同就是想要彻底否认,朱新毛的死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这比相互之间推卸责任要简单得多。周其同原本最揪心的,就是朱新毛会说出电梯事件的幕后主使,如今朱新毛死了,当然是去除了心头大患。如果能把朱新毛的死,归结为醉酒溺亡,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可潘德州还有些担心,说:“现在其他都不成问题,就是担心朱新毛的家人,会来闹事。到时候公安部门介入。”
周其同说:“公安方面,我们应该也有人吧。这就麻烦潘主任出马了,任何可以擦除的痕迹做些清理,这事情就干净了”潘德州心里盘算着,区公安分局局长徐建国是市派干部,屁股在胡小英那边多一点,不能去跟他说,幸好,潘德州脑海里马上出现了另一个人,公安分局副局长、党委副书记,分管刑侦工作的许善侦。
许善侦也算是老长湖区了,从派出所一般民警干起来,对整个长湖区角角落落都熟悉,形形色色的人马都认识,他的工作能力也算是有目共睹。原本期待着能够上任区公安分局局长,没想到市里空降了一个局长下来,让他憋闷异常,和区人大主任潘德州有交情,并通过潘德州认识了区长周其同。
潘德州找到了许善侦:“如今,有件事情是周区长让我来拜托老弟的,就看老弟能不能帮忙了”许善侦说:“只要是周区长和潘主任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潘德州说:“爽快”
潘德州将事情原委说了,当然省略了一些不必要告诉许善侦的内容。许善侦一听是刑事案件,原本是他职责范围内应该侦破的案子。可如今,潘德州却要他来帮助扫除嫌疑。到底做还是不做
见许善侦稍有犹豫,潘德州就说:“过了这一村,就没这个店了。周区长能否完全信任许局长你,就看这一次了要知道,周区长以后担任区委书记的可能性极大,毕竟胡小英是个女的,在长湖区肯定呆不长。周区长当上书记后,公安局长肯定要动,他的建议权可就大了”
要说许善侦不纠结,那就太假了。但是作为许善侦来说,在基层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早学会了如何规避责任、如何钻好漏洞、如何适当出击,对他来说一直缺少的就是机会。如今机会来了,就是宦海晋升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他虽然纠结,但最终还是会做出疡,否则也就不叫许善侦了
许善侦说:“要把朱新毛的事情,变成彻底的自溺事件,那么第一要义,就是要让人找不到整个晚上有人跟他接触。那么第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把他们翠苑小区的监控录像去除。如今我们整个路面上的监控都比较到位。据潘主任刚才所说,潘二子用面包车把朱新毛接上车,这一情景肯定会被摄入录像。就凭这一点,就可以怀疑朱新毛是他杀。为此,一定要把这段路线删除。一旦删除了这段录像,那么就死无对证了”
潘德州说:“什么叫做专业许局长就是专业。今天如果没有许局长指点,差一点就铸成大错了”许善侦说:“潘主任夸奖了,无非是搞业务时间久了而已。”潘德州说:“许局长的确是业务搞得时间太长了,该找个机会主持全面工作了,我一定在周区长面前好好建议”说着,潘德州又将一张银行卡搁在许善侦桌上,这点小意思收下吧,我们大家都有,别客气。
一天之后,镜州晚报爆出了一条猛料。长湖区原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镜湖溺亡,据公安方面称,为醉酒溺亡,公安部门正在做进一步调查核实。
梁健刚看到这则消息,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胡小英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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