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蛳太太先不作声,过了一会才问:“要多少?”
“他要我捐一箱银子。我想……”
“慢点!”螺蛳太太打断他的话问:“他说啥?‘一箱银子’?”
“不错,他是说一箱银子。”
“箱子有大有小,一箱是多少呢?”
“是啊!”胡雪岩说:“当时我也觉得他的话很怪。”
“大先生。”一直未曾开口的乌先生说:“请你把当时的情形,说一遍看。”
“我来想想看。”
胡雪岩思索当时交谈的经过,将记得起来的情形,都说了出来。一面回想,一面已渐有领悟。
“莫非他在‘豁翎子’?”乌先生说。“豁翎子”是杭州俗语,暗示之意。
暗示什么呢?螺蛳太太明白了,“现在也还来得及。”她说:“趁早把林四老爷请了回来,请乌先生同他谈,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
乌先生不作声,只看着胡雪岩,等候他的决定,而胡雪岩却只是摇头。
“事情未见得有那么容易。箱子抬出去,中间要有一个地方能够耽搁,把东西掉包掉出来,做得不妥当,会闯大祸。”他停了一下,顿一顿足说:“算了!一切都是命。”
这句话等于在濒临绝望深渊的螺蛳太太身后,重重地推了一把,也仿佛将她微若游丝的一线生机,操刀一割。从那一刻开始,她的神思开始有些恍惚了,但只有一件事,也是对一个人的记忆是清楚的,那就是朱宝如的老婆。
“阿云,”她说:“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一口气咽不下,艮在喉咙口,我会发疯。我只有想到一件事,心里比较好过些,我要叫起黑心吞没我活命的东西,还狠得下去,到巡抚衙门去告密的人,一辈子会怕我。”
阿云愕然,“怕点啥?”她怯怯地问。
“怕我到阎罗大王那里告状告准了,无常鬼会来捉她。”
“太太,你,”阿云急得流眼泪,“你莫非要寻死?”
螺蛳太太不作声,慢慢地闭上眼,嘴角挂着微笑,安详地睡着了。
这一睡再没有醒了。事后检查,从广济医院梅藤更医生那里取来的一小瓶安神药,只剩了空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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