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寂寂的深夜之中,她的耳朵极其灵敏,稍有动静,她便会颤抖着说:
“它又在爬了,箱子底下呢……”
“你为什么那么怕蟑螂?”
她会讲出一套她自己的理论来:”
上帝给每一种小虫子以特定的任务:上鳖出现,说明屋子里潮湿了;臭虫出来是因为墙
脏了;跳蚤咬谁,谁就会生病……“只有这些黑乎乎的小东西,爬来爬去的,不知道有什么
用?
“上帝派它们来干什么?”
这一天,她正跪在那里虔诚地向上帝祷告,姥爷闯了进来,吼道:
“上帝来了!老婆子,着火了!”
“什么?啊!”
姥姥“腾”地一下从地板上跳了起来,飞奔而去。更多小说 ltxs520.com
“叶芙格妮娅,把圣像像下来!
“娜塔莉娅,快给孩子们穿衣服!”
姥姥大声地指挥着。
姥爷则只是在那里哀号。
我跑进厨房。
向着院子的厨房被照得金光闪闪,地板上飘动着闪闪烁烁的红光。
雅可夫舅舅一边穿靴子,一边乱跳好像地上的黄光烫了他的脚似的。他大喊:
“是米希加放的火!他跑啦!”
“混蛋,你放屁!”
姥姥大声申斥着他,出手一推,他几乎摔倒。
染坊的顶子上,火舌舒卷着,舔着门和窗。
寂静的黑夜中,无烟儿的火势,如红色的花朵,跳跃着盛开了!
黑云在高处升腾,却挡不住天上银白的天河。
白雪成了红雪,墙壁好像在抖动,红光流泻,金色的带子缠绕着染房。
突突、嘎吧、沙沙,哗啦,各种各样奇异的声音一刘奏响,大火把染房装饰成教堂的圣
壁,吸引着你不由自主地想走过去,与它亲近。
我抓了一件笨重的短皮大衣,把脚伸进了不知道是谁的靴子里,吐噜吐噜地走上台阶。
门外的景象实在太让人震惊了:火蛇乱窗窜,啪啪的爆裂声和姥爷、舅舅、格里高里的
叫喊声响成了一片。
姥姥头顶一条空口袋,身披马被,飞也似地冲进了火海,她大叫着:
“混蛋们,硫酸盐,要爆炸了!”
“啊,格里高里,快拉住她,快!
“哎,这下她算完啦……”
姥爷狂叫着。
姥姥又钻了出来,躬身快步,两手端着一大桶硫酸盐,浑身上下都在冒烟。
“老头子,快把马牵走!”
姥姥哑着嗓子叫喊:
“还不快给我脱上来,瞎拉,我都快着了!”
格里高里用铁锹铲起大块儿大块的雪往染坊里扔着。
舅舅们拿着斧头在他身边乱蹦乱跳。
姥爷在忙着往姥姥身上撒雪。
姥姥把那个桶塞到雪堆里之后,打开了大门,向跑进来的人们鞠着躬:
“各街坊邻居,快救救这大火吧!
“马上就要烧到仓库了,我们家就要被烧光了,你们也会遭殃的!
“来吧,把仓库的顶子扒掉,把干草都扔出去!
“格里高里,快!
“雅可夫,别瞎跑,把斧头拿来,铁锹也拿来!
“各位各位,行行好吧,上帝保佑!”
姥姥的表现就像这场大火本身一样特别好玩。
大火好像抓住了她这个一身黑衣服的人,走到哪儿都把她照得通亮。
她东奔西跑,指挥着所有的人。
沙拉普跑到了院子里来,刷地一下直立了起来,把姥爷掀了个大跟头。
这大马的两只大眼睛被火光映得十分明亮,它嘶鸣不已,不安地躁动着。
“老婆子,牵住它!”
姥爷奔过去,张开两臂。
大马长鸣一声,终于顺从地让她靠了过去。
“别怕,别怕!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亲爱的,小老鼠……”
她拍着它的脖子,念叨着。
这个比她大3倍的“小老鼠”
乖乖地跟着她向大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打着响鼻。
叶芙格妮娅把哇哇地哭着的孩子们一个一个抱了出来,她大声叫:
“华西里·华西里奇,阿殖克塞找不到了……”
我藏在台阶下面,怕她把我弄走。
“好啦,走吧走吧!”姥爷一抬手。
染坊的顶儿塌了,几根梁柱上窜起烟来,直冲天空。里面哔啪乱,红色的、绿色的、蓝
色的旋风把一才团团的火補e扔到了院子里,威胁着人们。
大家正用铁锹铲了雪往里扔,几口大染锅疯狂地沸腾着,院子里充斥着一种非常的气味
儿,熏得人直流眼泪。
我只好从台阶底下爬了出来,正碰着姥姥的脚。
“滚开,踩死你!”姥姥大喊一声。
突然,一个人骑着马闯进了院子。
他戴着铜盔,高高地举着鞭子:
“快闪开!”
枣红马吐着白沫,脖子底下的小铃铛急促的响声停住了。
姥姥把我往台阶上推:
“快走,快点!”
我跑到厨房里把脸巾在窗玻璃上往外看。可是人群挡住了火场。
唯一有点意思的是铜盔的闪光。
火被压下去了,熄灭了。
警察把人们轰走了,姥姥走进了厨房。
谁啊?是你!别怕,没事儿了!”
她坐在我身旁,身子一晃悠。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跟以前一样的夜晚,只是火熄了,没什么意思了。
姥爷走进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是老婆子吗?”
“嗯”
“烧着没有?”
“没事儿!”
他划了根火柴,一点青光,照亮了他那满是烟灰的黄鼠狼似的脸。
点上蜡烛,挨着姥姥坐了下来。
“你去洗洗吧!”
姥姥这么说着,其实她自己的脸上也是烟熏火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