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会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娘死的时候,他不顾一切地回来;我被迫离开荻桑的时候,他同样不顾一切地出现。
我高兴的时候,他会陪着我;我难过的时候,他会安慰我;我生病的时候,他会照顾我;我撒娇的时候,他会宠着我。遥一直都分享着我的喜怒哀乐,分享我的每份感情,分享我的眼泪,分享我的微笑。
在我没有接受他的时候,他会抱着全部的耐心来等候,来酝酿。
在我接受他以后,他会用他所有的感情来爱我,来宠我。
我把脑袋轻轻靠在他胸前,静静聆听炽热的心跳,双手抱住他,我眨眨眼,想眨去眼眶里的温热潮湿,“有你在这里,真好。”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格外灿烂,空气干净舒爽,我走出屋门,又是那一片梨花入眼,娇嫩的花瓣,我见犹怜。乍眼望去,窃误以为是纷扬的雪花,妖冶多姿。
心情果然很受环境的影响,我慢悠悠地踱步走进院子,嘴角微扬起细小的弧度。
一步一步往前,头顶突然降下一片梨花雨,落到发顶,飘至衣裳,白色的花瓣衬着我白色的衣服,风华盈盈。我诧异的仰起脑袋,果然看见清涣坐在粗壮的树枝上,嘴角含笑地望着我,“姐,你很适合梨花,穿着这件白衣就更适合了。”
“你坐这儿干什么?”
“整个将军府就数这儿的风景最好,我很喜欢。姐你小时候常喜欢坐树上看我们练武,所以我想知道,坐上面的感觉到底有多好,想感觉一下你当初的心情,看一下你当初看过的景象。”清涣的心情似乎也很好,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而且,你一醒来就能看到我。”
先是一怔,然后我笑笑,伸手招呼他下来,“我仰着头说话脖子很累,你先下来。”
清涣一跃而下。
“你今天起很早啊,我还以为自己起得够早了。”
“我每天都起很早,应该说,每天睡觉的时间都很短。”清涣替我掸去身上的花瓣,动作轻柔细腻,“不过,以前早起是因为很忙,今天早起是因为心情好。”
心情好?我垂下眼哞,还以为经过上次的谈话后他会心情糟糕好一段时日,“有发生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清涣倏然一笑,神情中还带些兴奋,从怀中掏出两个人偶,将其中的一个递交到我手上,“姐,这个送给你。”
人偶?我诧异地扬眉,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低头望去,只觉得那人偶做得极其逼真,那是以清涣的模样为原形的。光洁饱满的额头,璀璨清亮的眸子,如画般的美少年。
“这两个人偶是佛藏寺的光明大师雕刻的,千金难求。我很早以前就拜托他了,花了好大工夫才让他答应。虽然半个月前就开始做了,可直到今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终于完工派人送来的。光明大师制作的人偶听说是可以祈福的,保人平安,非常具有灵性。”清涣笑眯眯地将自己手上那个在我眼强晃了晃,“所以,你一个,我一个。”
他手中的那一个,是以我为原形的,乍眼望去,真是令人吃惊的拟真度,栩栩如生。
“你今天不用忙吗?朝廷上的事呢?都搁下了?”我疑道。
清涣嘴角的弧度勾得更大,“姐好不容易回来,我当然应该在家里多待会儿。”
望着他纯净的笑容,我许久无语。在静默中对望,“清涣。”我正色道,“你知道沈墨翎的计划吗?其实我昨天就想和你说了,可一直找不到恰当的机会,沈墨翎应该会在近期就对皇上下手,你不采取相应的对策没关系吗?这可不是小孩子的游戏,一旦输了就完了。”
清涣眨眼,然后露出像孩子般天真的表情,“知道啊,虽然我的底子没他厚,可沈墨翎要做什么,我心里早就有数。”
清风扬起他的黑发,清涣后退一步,倚靠在梨树上,“姐,我构建自己势力的时间还不足两个月,任凭我才华再高,能力再好,在这么短的时间又能有多少作为?当时,我能想到的,也只有抢下最重要的兵权,兵权一旦握在手里,不管何人都会给一点薄面。可是,在这之前的兵权,大部分都是由爹掌控的,所以……”他停下声音低下头,笑容渐渐隐去,“所以,才发生了后来的事。”
所以,才发生了后来的事。
一语道尽多少心酸?
“在势力方面,我永远无法和沈墨翎比拟,我可以钻的空子,也不过是当初他离开的那段时间,我不过是个半吊子,想赢他的话,用硬碰硬的手法绝对是自取灭亡。”说到这里,清涣又笑了,“这点儿自知之命,我还是有的。”
“所以呢?”我仰望蓝天,清澄透明,“你已经想好应对的法子了?”
“也不算是什么法子,这种事情本来就像赌博一样,只不过代价大了点。”清涣伸手夹住飘下的一片白色花瓣,不甚在意道,“顶多,我把自己这条命赔了去。”
听到他这样无所谓的语调谈论自己的性命,我心酸心痛,还有愤怒,上前拽住他的衣襟,我怒极反笑,“真是英雄气概啊,视死如归。”
清涣一怔,然后又笑了,“姐,你这是在生气吗?”
我勉强压下那股突如其来的怒意,他会如此地不在乎自己,这其中也有我的一份“功劳”。伸手抚上清涣散乱的发丝,轻柔地理顺,微微仰起脑袋,柔声道,“清涣,你和我们一起离开不好吗?这个地方值得你做到这地步吗?”
清涣又是一怔,他的反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面容渐渐紧绷,“姐,难道在你眼里,这座将军府是如此不置一提?你可以如此无所谓地将它抛弃?”
我怔忡。
“我和你的回忆,基本上都留在了这个地方。如果说现在的你是为了展遥而存在的话,那么,曾经有那么长的时间,至少那时候的你,我还可以存在一丝奢望。”清涣抿唇,认真地望着我,“若我真的和你走了,那我以后的人生将都看着你和展遥亲密的模样。姐,你不能这么残忍地要求我对此无动于衷。与其那样,我宁可选择和自己的回忆一起死亡,至少,那样不会有太多的痛苦。”
“也不能这么说,好像已经确定我因会败北而死亡的结局一样。”清涣突兀地笑了,“毕竟,我还是有胜算的。”
“沈墨翎不过是在皇上身上下了慢性毒药,想等皇上死后就取而代之。可是,他却不知道这办法若被我利用得当,也可是一把双刃剑。”清涣撇开眼,扯出轻笑,“继位也有可能变成弑君之罪,引上杀身之祸。只要我和皇上可以安排得当,就可在最后那刻给他最后一击。所以,姐,你不用担心我,风险是有的,胜算也是有的。”
“沈畅烙知道自己中毒了吗?”我淡淡问道。
清涣静默片刻,然后点头,“他现在应该知道了,虽然太医全都被沈墨翎收买,可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沈墨翎封锁了他能知道消息的各种来源。所以,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具体情况。可在前段时日,皇上找我谈过这事,我觉得需要再等一等,我们现在不能治这病也不适声张,最好等沈墨翎动了我们才动。”
“是吗?”其实,我很想跟清涣说,若是为了我才想对沈墨翎动手,那他大可不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更重要的应该是未来。可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我说不出口,他努力了这么久,我没办法波他冷水。况且,我是因为有了遥的陪伴才会想放弃复仇的,可是,清涣呢?我接受不了他的感情,对他来说,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想法呢?
“是啊。”清涣转过身,“本想等沈墨翎按奈不住后我再跟皇上行动的。不过,从昨天开始,沈墨翎好像在突然之间加快了自己的动作,一下子对那个位子如此急切……”清涣一顿,望着我,意有所指,“可能,他也没耐心了吧?”
我不语,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清涣笑笑,“那么,人偶我已经送到了,还有些其他事。姐,我就先走一步了。”
目送他走了很长一段路,我突然出声唤道,“清涣。”
他停下。
“你之前的那番话,说祝福我和遥,是指你想开了吗?”
他沉默。
明知道他在逃避这个话题,可不能不说。我鼓起勇气,继续说完,“如果已经想开了,你何必再勉强自己在政治上奔波呢?不能说我已经完全不介意,可是,在我眼里,你的生命,你的幸福更重要……”
“幸福?”清涣的声音很轻,他依然没有转过身,背对着我,“姐,为了你的幸福我可以忍痛放手,可是,你不能连我的最后一点执念也剥夺。”
他终于回头,笑容苦涩,“虽然我知道,我的那点执念实在是种可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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