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炔紧抿双唇,见遥仅是神色不变的微笑,转而盯住我不放,那不是一般的看,那是发了狠的,几乎是用目光在拧,嘴里吐出的那两个字如同寒冰裂缝,“祸、水!”
我依旧是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见遥皱起眉头正想开口说话,便从唇角扯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伸手指向自己,“遥,糕点吃太多,我口渴了,你帮我倒杯茶。”
怔了怔,遥意外地扬眉,目光若有所思,然后温柔一笑,点头,“好。”说罢,便站起身子替我倒了杯茶,放到我面前。
盯住我畅快喝茶的模样,敖炔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你居然让皇兄做这种下人去做的事情!真搞不懂皇兄喜欢你什么地方!温柔不够!贤惠不足!那张脸也不见得有多国色天香!脑子里又满是狡诈和计谋!你知道当初父皇会问你广沙城的处理办法就是为了……”
“敖炔!”遥神色不悦,第一次开口叫了他全名,“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哇,难得看到遥有这样的表情,我偷偷瞄向身旁。
敖炔满脸的惊讶,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子,苦涩一笑,“皇兄,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你也会这么明显地表达自己的怒气。”顿了一顿,神色一下子显现出无力,“只不过,却是为了一个女人。”
“炔,你何必如此。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应该清楚,我不可能再改变决定了。”遥轻抚额头,“我不会回荻桑继续做我的太子,但是,若真遇到了什么大事,我能帮上忙就会帮的,这次不论你来荻桑有何目的,也不管对沈墨翎的突然示好是否真心,我也不会插手,你尽可放心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想做的事?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把你带回去。”敖炔把脑袋撇向一边,静静想了会儿,又转向遥,“皇兄,你有想过我会用强制手段把你绑回荻桑吗?”
遥一怔,理所当然地微笑,“你不会做傻事的。”顿了一顿,他见我喝的那杯茶已经空了,又伸手替我倒了一杯,“当然,你如果真这样做了,那么,我回去一次,就逃出来一次,真比耐心的话,炔,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论你们看管多严,我总有自己的办法。而且,明知道我无心皇位,父皇也不会留我继续做太子,那是累赘。”遥抬头一笑,“无论我再怎么有能力,若是无心,就跟废物差不多。”
敖炔沉默,目光渐渐复杂,一言不发。
遥随意地瞥他一眼,黑色瞳孔深邃无底,尔后垂下自己的眼眸,平添一份危险之色,“炔,立刻停止你脑中现在的想法,我先在此提醒,如果你对玥儿出手了,那么,后果绝不是你可以预料得到的,即使是我的亲弟弟,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敖炔似乎一阵惊吓,然后恢复如常,“我没有那么想。”
“是吗?没有这种想法固然最好。”遥把玩着陶瓷做成的精致茶壶,“但是,玥儿真出了什么事,那么,我就更不可能回荻桑了,这点,炔你应该清楚吧?”
敖炔点头。
之前的阴晦一扫而空,遥的态度仿佛全是错觉,微笑起身,“那么,上次那封信留得太过匆忙,这次把该说的都说了,天色也暗了,我就先行告辞了,再见。”
我也随遥站起身,目不斜视地走出屋子。敖炔只是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可是,一直走出府邸之前,我都可以感到背后那道愤恨而探究的视线。
在这之后,没过几天,就到了沈墨翎的生辰之日。
这一天的京城好像格外热闹,路上的行人马车明显增多,街头吆喝的小商贩也中气十足,热情地招揽顾客。
在太阳落山之后,我跟遥结伴前往锊王府,突然想起来,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去那个地方了,可一回忆起上一次发生的事情,就立刻会升起令人愤怒的情绪。作了一个深深的呼吸平缓心情,就随遥跨进了那扇大门。
从大门走到宴会会场,一路上看到许多朝廷官员,年轻的年老的,资深的资浅的,心里暗暗估量,或许支持沈墨翎的官员比我想像中更多一些。
府内彩灯高挂,奴仆成群。黑色的夜晚被一盏盏明灯照染地如同白天一般。每一名来宾身后都有家仆相随,手里捧着昂贵的礼物,充分彰现了沈墨翎在朝中的威望。
我和遥步入宴厅之后,便有下人带我们到应坐席位之上。从时间上来说,我们来得不早也不晚,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官员进场,不到十分钟,人就已经坐满了。
冷冷地环视一圈,与其说这是在庆祝生辰,更不如把这理解为一场党派的集结。这么多的客人,而且每个人都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却在沈墨翎的生辰宴会上无一人敢迟到,前后用了二十分钟左右就坐满了所有席位。不得不承认,沈墨翎的确有一手。
遥悠闲地坐着,他并未像我这样环视,不过有意无意地瞥了几眼,低笑两声,声音轻得只有我能听到,“玥儿,只由今天的客人来看,就可以知道沈墨翎在朝中是如何地只手遮天了,官员几乎清一色都站他这边,沈畅烙还会有胜算吗?看来沈墨翎抢下那位子的确是不需要流多少血了,现在就已经成功了大半。”
微微颔首,我忍不住蹙眉,“清涣或许没有胜算了,我应该再劝他一次,现在放手大概还来得及,要推翻沈墨翎也就意味着要先推翻这些官员。”粗略统计了一下数量,我低头苦笑,“但是可能吗?真推翻了这么多官员,恐怕孜祁也就完了。”
轻轻摇晃手中的小酒杯,遥的叹息几不可闻,“无论清涣的才能有多么高,沈墨翎谋划那位子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步步为营,深谋远虑。可是反观清涣,他才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其中的差距太明显了。”
脑中突然忆起清涣在之前提起沈墨翎时满是把握的神态,或许他真藏了什么奇招吧?但是,近来他繁忙异常,莫道是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哪怕他真有什么奇招,但是,所谓的奇招也伴随着与其等价的风险,一个不慎,下场只会愈加凄惨……我根本无心于面前的食物,咬唇道,“不管说不说得通,我都会去阻止他。”
和遥的对话歇下没多久,沈墨翎就推门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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