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牧师听得目瞪口呆。他还太年轻,他的阅历不足以理解菲利普深刻的预见力。
鲁道夫军团为远东大地带来一股充满活力的启蒙风潮,沐浴在这一风潮中的人们血液躁动,对现实忍无可忍,愈发感到有必要改变现状。
当人们不懂自由为何物的时候大抵缺乏反抗的动力,你不给他某种权利,他也不敢索要,然而紧闭的大门稍稍打开一条缝隙,使人们看到一丝自由的阳光,打破大门投身于阳光之下的渴望就会无可遏制的膨胀,哪怕当权者选择妥协,承诺稍微放松锁链,也无法阻止人们彻底打碎枷锁的冲动。
菲利普很清楚自己屁股下面坐着一个随时可能猛烈喷发的火山口。他既不想沦为远东革命的牺牲品,又没有能力消除人们心中的怒火,与其被自下而上的革命推翻打倒,失去目前所享有的一切特权,不如提前进行自上而下的改革。
事实上,早在鲁道夫军团前往高原作战的时候菲利普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为了避免远东落入鲁道夫手中,他曾向帝国高层建议赦免远东行省的异端后裔,并且提出一个解放异端的方案:为帝国缴纳10年赋税、期间没有犯罪记录者,即可自动获得免费的赎罪券;赎罪者自动成为培罗信徒,与帝国公民享有相等权利,确保维持圣光教会在远东思想界的主导地位,压制辛德拉信仰蔓延,进而破坏寇拉斯集团的民意基础,遏制其政治野心,从而避免远东行省爆发内战。
然而时隔不久,菲利普改革教会的梦想就被残酷的现实碾碎。帝国内阁与教廷否决了他的提案,还变本加厉地下达了对远东行省居民普遍征收什一税的法令,由此激化的巨大社会矛盾迫使他必须尽快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忠于国家,还是保全教会?
执掌帝国皇位近三十年的查理四世日渐衰老,体弱多病,近年来已经很少亲自理政,国务多由内阁大臣商议处置。然而帝国内阁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党派林立关系复杂,其中影响力最大的有三个派系:以首相兼财务大臣穆勒伯爵为首的保守派,以皇弟齐格蒙特亲王为首的军方势力,还有就是以皇太子弗兰克殿下为代表的少壮改革派,而在内阁之外,圣光教会的巨大影响力也不容忽视。
教会名义上没有派出代表入阁参政,但是内阁三大派系或多或少与教会有联系,穆勒伯爵更是得到当代“普世牧首”、“圣徒”格里高利的大力支持才得以入阁拜相,而皇太子本身还有一个“大公裁判”兼培罗选民的圣职光环,代表了教会中的激进改革势力。相对而言,军方与教会的关系倒是若即若离,齐格蒙特亲王善于在格里高利和皇太子之间左右逢源,拉一派打一派,总会根据具体利益调整立场。
圣光教会作为神圣亚珊帝国的国教,创建迄今已经有十六个世纪之久,在这漫长的历史中教会从未间断对国家机器的渗透,组织结构也由原本那个单纯的宗教社团膨胀成为极其复杂臃肿、囊括数十万圣职人员的社会性组织,其影响力也由宗教事务拓展到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外交、军事乃至国计民生的所有领域,时至今日高阶圣职者与其说是牧师,到更像是贵族、地主、商人和政客的综合体,领导这样一个世界性组织的三位至高圣职者,被称为“教会三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