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流了两滴下来,染在棉袄上,嗤嗤作着响,竟是高温之极。
易天行用两根指尖细细夹住那枚弹片,使劲拔了出来,看了两眼放进自己裤兜里,他这时候才有些后怕,原来世间的兵器还是能给自己造成伤害。
但此时已顾不得后怕了,既然东城彪子要杀自己,那他没理由不反击,他不惹事,不代表他怕事,事实上,他应该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典型,只是怕麻烦而已。既然如今麻烦已经上身,那就要想办法解决麻烦,而如今看来,要解决省城这点儿芝麻麻烦事儿的关键,就在于彪子。
如果能将这彪子捉住,古家和城东之间还怎么开战?
开战不好,开战要死人,开战自己就要去坐在公司里学诸葛摇扇扇,开战自己就没时间给蕾蕾写情书了……
总之,为了大的小的有道理的没道理的理由,他必须在今天晚上捉住彪子。
而这时候彪子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夜色已至,清淡的月光照在观河公园的竹林上,远处传来阵阵哀鸣,更远处传来府北河缓缓流淌的声音,易天行闭目坐在一株大树的枝头,左腿轻轻吊在树枝下,右腿坐于臀下,盘了个奇形怪状的散莲花,右手左手无名指与食指搭了个意桥,坐禅三味经渐运,将自己体内的真火命轮缓缓催动起来,再借着体内充盈真元淡淡洒洒地将自己的神思递延开去,小心翼翼地用心经法门控制着搜寻的方向的面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月光穿过疏离的枝枝映上他的眼帘,他睁开了双眼,露出了古怪的脸色。
省城大学的夜晚总是安静中夹杂着躁动。
走在荷花池旁的男女们似乎毫不畏惧寒夜会减弱他们的热情,而几栋教学楼里灯光证明了被爱情遗忘的角落里总有孤独的男女在借助学习麻醉自己。更多自我麻醉的地方是校外的小酒馆,录像厅,还有宿舍楼里一声高过一声的扑克牌声。
年青人总是善忘,或者说是善于忘记。早晨还是剑拔弩张的东门摆阵已经被大家抛诸脑后,而易天行跟着这群混混儿们说了些什么,虽然引起很多人猜忖,却没有引起很多人关心,哪怕他一整天都没有回来。只有他们班上的同学整齐地凑在二四七宿舍里,心中惴然。
引发这个事件的民院十二个藏族学生不在其内。
这十二个带着高原煞悍气息的男儿这个时候正堵在校园里一处僻静的所在,他们对面是一个故作镇定的中年人。
“你们想做什么?”
一个藏族学生的汉语不是很好,说话的声音有些生硬:“今天早上来学校要钱的人,是你的手下?”
中年人就是彪子,他刚才远远看见易天行在观河公园里面折手断臂的可怖景象,很识机的早早溜走,并且打算从学校里面穿过去,心想这种平静的地方肯定不会有什么潜伏的危险。没想到……却被十二个藏族小伙子给堵住了。
“蛮子!”他在心底骂了一句,脸上却仍然是宽厚的笑容:“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你们还拦着我做什么?莫非藏族的规矩就是以多欺少?”
“我叫纳木。”一个藏族学生走上前来,“我们这里十二个人,都是从日喀则保送来的学生,我是领头的。来之前县长让我照顾好大家,我说过,我们十二个人来省城,将来也要完完整整十二个人回家乡。”
“可惜,今天早上看见你们这些汉人聚了这么多人,我真的没有信心了。”纳木叹道:“这个时候易天行帮了我们,虽然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帮我,但我纳木……”他加重了一下语气:“是有恩必报的,我不放心他一个人,所以下午在观河公园,我也偷偷去了,后面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你带了很多人来,所以我回来找兄弟去帮忙,原想着把这条命还给易天行也就好,没想到这小子不知道怎么竟能把你吓得逃跑。”
纳木笑了笑,黝黑的脸上透出丝坚毅的味道:“我不怕死,但也不想死在你们这些人手上。我估计易天行一定很想抓住你,所以我们在这儿堵着你也算运气不错。”
彪子笑了笑:“这世上原来还真有两肋插刀这种事情。”然后举起手中的手枪对着面前的纳木。
纳木虽然悍勇,但也是个涉世未深的藏族学生,一时有些愣了。
其余的藏族学生却是不退反而围拢上来。
唰唰几声响,十二把明晃晃的藏刀被从腰间抽了出来,对上了一把冷冰冰的手枪。
纳木的额角渐渐有些汗珠,却仍是冷静说道:“你有几颗子弹?我们这里有十二个人”
城东彪子万万想不到这些学生竟然如此悍不畏死,今日他原本想着将古家那个后生仔干掉后,便借势与古家开战,哪料到古家那位后生仔竟然如此霸道骁勇,心里本就颤了,此时又碰见了十二个不怕死的藏族学生,更是暗自骂着老天不长眼。
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先逃了性命再说。
“迸”的一声清脆枪响,划破了校园的夜空,惊起夜鸟三四只,吓坏情侣五六对。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也不知道这样安静的角落里是怎样容下那么多热恋中的男女。
当易天行借着夜色的掩护疾速跑到这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乱糟糟的景象,和险之又险的局势。
彪子自然无法发现他的靠近,叫嚣着吼道:“我就不信真有***往自己身上插刀的事情,有本事上来啊。”说完这句话便握着手枪往前面缓缓走去。
纳木握着藏刀的手更是紧了,脚下却不知道是该前进还是后退,心中紧张无比。便在这时却忽然觉得手中一轻,定睛一看,手中的藏刀不知为何不翼而飞。
“不叫两肋插刀,这叫倾盖如故。”
易天行说完这句话,城东彪子的一声惨叫才出口。纳木这一干藏族学生才发现这位中文系的学弟不知何时来到场中,而城东彪子那只握着手枪的手已经被生生地斫了下来!
易天行冷冷看着在地下捂着右腕的城东彪子,将锋利的藏刀上的血液擦干净,反手丢给纳木,转头对目瞪口呆的藏族青年们说道:“学校的保安马上就会来了,你们快走吧。”
藏族青年们对视一眼,向易天行点头示意,便离去。离开之前纳木望着他诚恳道:“易,你是很厉害的人,希望以后有机会去我们家乡作客。”
“好的。”易天行微笑着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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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提着右手腕还在流着血的彪子在黑夜里的省城中奔行,穿过街角小巷,在黑暗的角落里像一阵风掠过,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将他扔到了地上。
“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残忍哩。”他看着彪子带着无穷恨意的双眼。
“不要怪我下手狠。”易天行说道,“你不该放火的。如果你杀我我都无所谓。杀人放火,人间最大的两椿恶事,昨天如果不是我在,你知道m塘里会死多少人吗?断你一支手,教会你尊重一下生命。”
彪子强忍着断手的痛苦,嘶着声音说道:“你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易天行淡淡道:“这种需要费脑筋考虑的事情,我向来懒得想的,估计你以后想这件事情的机会比较多。”
彪子手腕间剧痛,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想怎么处治我?”
“整件事情里没有我关爱的人因为你送命,所以我也不会要你的性命。”易天行看着他静静说道:“善后这种事情我不大擅长,所以我通知别人来处理一下。”
一个妖异的少年郎和一个落难的江湖大佬在省城一处安静的巷子里死寂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从角落里走出几个人,打头的是袁野,众人面色肃然。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彪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我跟你说过,彪子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现在我处理完了,至于善后由你负责。”易天行丢下一句话,便想离开。
袁野苦笑道:“我还在暗中筹划着分派人手,少爷您这像是玩一样的就把他拎到我们面前,还真是让人有些吃惊。”
“有实力的时候,当然是要靠实力说话,阴谋诡计那一套是不起作用的。”易天行看着他:“鲁迅说过,有力量的人用枪,没力量的人才用笔。你让诸葛亮和典韦到小黑屋单挑一下试试?”
“下面该怎么办?”
“他欠我二百三十万,你让他写张欠条,然后想办法把帐要回来。”接着把自己怀里的七万块钱递给袁野,“帮我再存进去,我最近很憋屈,很郁闷,所以不要来烦我。”
易天行又看了一眼快要疼晕过去的城东彪子,微微皱眉。这人倒也算是个狠角色,自己在观河故意引他过来,他杀伐决断,立即决定杀了自己,如果去玩阴谋,倒可能是一把好手。
可惜,有力量的人,从来不需要玩阴谋,一力降十会,足够的蛮力能撕开所有的结。
可惜,易天行就是一个非常有力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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