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还年轻,昏天黑地的睡了长长一觉,陈恪便又精力充沛,梳洗穿戴一番,也不用饭,就往宣德门外待漏院赶去。
到了门口,陈义给他买了份猪肝粥、肉馒头,陈恪便端着进了待漏院。
进去后,便见大部分同僚都满脸倦容,显然是‘节后综合症’发作,然而他们大都强撑着,瞪着通红的眼珠,在低声议论什么。
陈恪三下五除二,把早点用完,端起待漏院提供的茶盏,漱漱口,问一旁的同僚道:“怎么了,跟炸了锅似的?”
“差不多吧。”宋朝的待漏院是按照品级分房的,所以不能乱进。日子一久,同屋候朝的官员,自然较寻常同僚熟络。他问的这位,太仆寺少卿王绎,乃是前朝名臣王曾之子。像这种恩荫入仕的官儿,到了这份儿上,很难再往上爬。
仕途上无望,闲情逸致自然就多,王绎是有名的‘包打听’,便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么,昨晚上立国以来,第二次‘宫门夜开’了?”
“啊……”陈恪吃惊道:“不会吧?”
‘皇城诸门一待天黑必须关闭,日出之前绝不可擅开’,这是宫里的铁律。官家对汴京城的夜生活望而兴叹,不正是因为他是个每到黑夜,就要被关起来的囚犯么?
然而宫门夜开的后果异常严重,上一次深夜中的开启,断送了太祖一脉的帝系,促成了太宗登基。虽然得益于这次事变,但赵二和他子孙们,都绝不愿同样的剧情重演,所以这条禁令被反复重申。
也正因为如此,宫门夜开被上升到政治高度,牵动着宋朝官员们的神经。
开年上班第一天,就听说昨夜宫门开了,再没有比这更提神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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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陈恪追问道:“谁有这么大能耐?”
“是陛下的掌上明珠——衮国公主。”王绎小声道:“以你老婆和公主关系,你应该知道,她和夫家一直有矛盾。”
陈恪不置可否,听他说下去道:“昨天半夜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公主竟然驾车返回皇宫,深夜叫开了禁门,至于到底发生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是两口子闹别扭,公主跑回了娘家。陈恪不禁微感失望……这算什么大不了的?
但转念一想,这公主的娘家可不是别家,宫门夜开,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至少那些御史言官,定会像见了血的苍蝇,一窝蜂涌上去。
“公主如此任性,”想到这,他轻叹一声道:“这下要把家宅之事,闹得不可收拾了。”
“是啊,台谏的那些言官,早就得了信,正在隔壁加紧写札子,准备打这开年第一炮。”王绎撇撇嘴道:“就算不言官的,也大有想凑热闹的人在。”
这很好理解,在大宋朝,你要是没有关系,想快速升官的话,只有靠出名。怎么能出名?骂人,骂名人,骂大人物。
衮国公主是皇帝的掌上明珠,也是他们扬名立万的好靶子。
这时候,钟声响了,百官出待漏院,在宣德门前列队,便见那位驸马都尉李纬,被发跣足,背着荆条出现了。
有蓬乱的头发挡着,他也不消看百官的脸面,便径直往刚刚开启的宫门走去。
太监们稍一阻拦,见其出示了‘驸马都尉’的象牙腰牌,便放行了。
李纬入宫,径直来到福宁殿前,俯于阶上向官家请罪。
这时候,衮国公主已经哭诉完毕,随生母苗贤妃回去歇息了。而半夜惊起、再没合眼的官家,也换好了朝服,准备上朝。
见李纬跪在殿前,赵祯不愿看他,便让胡言兑扶他起来道:“你先回去,寡人要上朝,此事容后再论。”
李纬则惶恐不起、叩首连连、反复说自己‘侍主不周,罪无可贷,请官家责罚。’说着双手举起荆条。
赵祯听了爱女的哭诉,本就一肚子火,只是他深知不能偏听的道理,所以才强忍着不发火,闻言恨恨道:“你赶紧给寡人消失,否则消息传出宫去,就不仅仅是你们两人的事了!”
李纬闻言不禁苦笑,他这副鬼样子,已经被百官看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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