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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少年心性闯少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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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道:“酒是色之媒”。龙腾小说 ltxs520.com两人钟情已久,平日格于礼教,尚能以礼自持。虽调笑无忌,却总不涉于乱。此刻张宇真只感全身火热,绵软无力,心头如小鹿般怦怦跳个不止。嗅着段子羽身上浓烈的男子气息,己是意乱情迷,腻声叫着:“羽哥、羽哥。”

段子羽情知此事不妥,竭力镇慑心神,但玉人在怀,香泽微闻,何等的绮艳旎光。要知“情”之一关,最难勘破。

汉时苏武出使匈奴,茹毛啮雪,不失汉节,却不免为胡妇生子,为后世所笑。可见克制“情欲”一道,乃世上最难之事。段子羽甫成少年,血气方刚,怀中抱着位秀发垂肩、肤若凝脂、绵软可爱、活色活香的美人,岂能不动情怀,见她双眸微场、媚态横生,口中一声声腻荡的呼唤更如急流冲撞心房。此刻什么“九阴真经”,什么‘天雷大法’俱挡不住这般攻势。

段子羽情动如沸,不克自制。当下抱起张宇真,灭烛登床,颠鸾倒凰,成就一番好事。

一天之中,可谓“双喜临门”高思诚出屋后,深悔莽撞,惟恐有效其尤者,便在屋外十丈远处席地而坐,严加防守,余人一概拒之百步开外久久不见张宇真出屋,便整整守了一夜。

第二日天光破晓,一对玉人起身。二人虽情意更深,却也都微感讪讪,两面微红,相对无言。

段子羽用过早饭后,便到百劫屋中。百劫见他起来,笑着让坐。

两人叙过契阔,百劫道:“昨日有几事很怪,我想了一夜也没悟出。”

段于羽讶异道:“何事令师太奇怪?”

百幼道:“别的还罢了,第一件是圆觉和空智两人,我按掌峨嵋时,这两人也没亲至,只是派座下弟子致贺。何以对你青睬有加,亲自前来了?”

段子羽对此事更是存疑,便把和昆仑派定议二十八日至少林兴师问罪之事说了。

百劫“哦”了一声,想了想道:“还是不通,这两人一定大有意图,却是参详不出了。”

段子羽笑道:“管他有何意图,到了二十八日便有分晓了。”百劫道:“这倒也是。第二件是张天师亲自到来,必是天师教得知有人要对你不利,他才亲自前来,那些挑担的下人哪个不是好手,摆下如此阵场必是大有深意,绝非祝贺观礼之意。”一段子羽想想道:“除了魔教中人外,我只得罪了崆峒派,莫不是崆峒派要大捣其鬼?”

百劫沉吟道:“魔教总坛距此遥远,连败数次后,调集人手也颇不易,即便动手也不该选在昨日。崆峒几老连你都打不过,绝惊动不了张天师的大驾,能值得他重视的也只有少林几大高手了。或许少林真有异动,是以张天师才出面镇唬。别的实在想不出了。”

段子羽笑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想不明白的事儿还是不想为妙。”

百劫凝声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段子羽见她面容整肃,语气凝重,心知定是极重大的事体,凝神谛听。

百劫师太续道:“我近几月来奔波四处,倒也查明了一件事,百余名各门派好手被截杀的悬案俱是天师教所为,看来天师教不仅要助朱元璋灭魔教,也要虎视中原,一统武林了。”

段子羽登时脑中嗡的一声,乱成一团。

百劫师太笑道:“你毋烦忧心此事,你是张天师的私叔弟子,张宇初野心再大,也不会向你华山派下手。”

段子羽毅然道:“师大,华山派绝与武林各派共存亡,同进退。”

百劫师太叹道:“早知今日,真不该劝你做这掌门,不过此事尚属臆测,今后如何也未可知,也不必耿耿于怀。”

与昆仑相约之期已近,这一日,段子羽和二老偕同十数位弟子下山,留宁采和镇守派中,一行人直奔嵩山而去。

到了洛阳白马寺,华山、昆仑两派相聚。段子羽见昆仑派居然倾派出来,大有与少林一决生死之势,人人皆着白衣,神情激昂壮怀,颇有当年荆柯过易水,人强秦的气氛。

两派合而为一,不多时便至嵩山脚下。众人沿山路而上,来到嵩山左侧少室山。

少室山山势陡峭,山道却是八里长宽大的石阶,规模宏伟,工程着实不小。此乃为唐高宗临幸少林而建,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众人拾阶婉蜒而上,却见对面山上五道瀑布飞珠溅玉,奔泻而下,煞是壮观,这便有少室山五乳峰。

来至寺门前,却见黄墙碧瓦,树木森森,寺门前竖着唐太宗御笔亲书的石碑,碑文中记载着少林十三高僧助李世民围攻洛阳王世充,并俘获其子王仁则的业绩,只是年代久远,风蚀雨剥,碑上劲健飞动的字迹大多已模糊不清。

却见寺门紧闭,里面传来阵阵悠扬起伏的焚梵唱呗声,令人尘念顿消,灵台清明。

西华子骂道:“贼厮鸟,这群秃驴倒装着没事儿样,待老道砸碎这山门。”

詹春忙道:“师兄休得莽擅,有段掌门同来,咱们且以礼相见。”

西华子性子暴躁,虽长于詹春不少,但詹春是一门之长,也只得忍气退下。

詹春笑道:“段师兄内力精深,就请段师兄唱名拜寺吧,免得大和尚故作耳聋。”

两派始祖原同是陈传老祖座下弟千,是以可称得兄弟之邦,詹春和段子羽在华山叙过此谊后,便直以“师兄”“师姐”相称。\段子羽谦让不获,便提气高声道,“昆仑后学詹春,华山后学段子羽携门下弟子求见。”此声一出,莫说少林寺内,半个少室山也震得嗡嗡响。

寺内梵喝声嘎然而止,不多时便传来杂乱的步履声。

其时战乱甫过,天下粗定。数十年兵匪战火,天下残破,疮痍满目,天下道观寺院殁于战火者甚多,少林以武自重,又是禅宗祖庭,倒未受兵火之灾,独称完好。

少林弟子繁盛,遍布江猢,虽闭寺经年以远祸全福,江湖中大小事体无不俱悉。华山、昆仑共讨少林之事早已得悉,两派人众甫至山脚,少林寺中便已得报。少林寺对有人闯寺生非早已司空见惯,是以连寺借日常功课也不稍辍,倒非全然不把这二派放在眼里,而是故作闲雅,外松内紧,给两派来个下马威。

寺门吱的一声,左右洞开,为首一个居然是方丈圆觉,随后十数位身被金黄袈裟的老和尚,俱是达摩院、戒律堂的长老高僧。

圆觉双手合什,口宣佛号道:“两位掌门远途而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段子羽拱手笑道:“晚生等不速到来,打扰大师等清修,实是罪过。”

圆觉侧身肃客,段子羽和詹春方欲进寺。圆觉身后空智神僧忽道:“且慢。”

段子羽、詹春一怔,“停足不发。空智冷冷道:“敝寺千年以来从无女流入寺,各位虽远来是客。恕敝寺不招待女客,以免坏了敝寺千载清名。”

詹春心下欲怒,便等还以颜色。段子羽笑道:“佛寺之中不招待女客,真是天下奇闻。

想当年则天武后莅幸少林。倒未听说被拒之寺外。贵寺怕是以客之贵贱待人吧。”

其实武则天并未莅幸少林,段子羽也是信口而言,意在刁难。但年代相隔既远,此事之有无却是谁也不知。空智见段子羽言之凿凿,知他博通经史,此事或者真有也未可知,当下竟难以驳斥。

圆觉笑道:“我佛慈悲,众法平等,男女贵贱,一视同仁,世间世外,俱属空无。先代本寺确有此规,不过为避免世人闲言而已。各位俱属武林人士,倒不须拘泥此例了。”

空智气量偏狭,虽微嫌小忿必耿耿于心,武功虽高,于佛家经义领悟实少,听闻几个小晚要问罪少林,早已愤满胸臆,若非格于身份,早已厉颜相向,拳脚相加了。此刻听方丈如是说,又冷冷道,“此例虽免,还有一例万不可免。本寺乃佛门清净之地,岂容外人携兵带刃而入,各位请将兵刃留在寺外。”

段子羽登时气恼,摘下剑鞘,执于手中,冷冷道:“只要大师能将此物下掉,段某立时下山,倒无须入寺了。”

空智名列。“闻、见、性、智”四大神僧,其余三大神僧谢世已久,空智便俨然是寺中地位最尊之人,方丈圆觉也对之礼敬有加。一见段子羽出言挑战,自恃位尊,不待圆觉出言,五指略屈,一记“龙爪手”向剑上抓来。

段子羽见他出爪径抓,颇存轻视,心下愤怒,一记“九阴白骨爪”迎上,竟是要以爪对爪,内力相搏房罩且患蔷乓醢坠亲Γ南潞弧5蹦晟倭炙碌奶煜掠12鄞蠡嵘希卧*桥之子宋青书以九阴白骨爪连毙数名高手,出尽风头。空智当时也在场,识得此爪厉害,实是天下爪功中威力最剧、也阴毒无比的功夫,竟不敢与之硬对,身形倏闪,一式“捕风式”,抓向段子羽右肩,他一生精修武学,身法快捷固不待言,招式之变化更是疾逾闪电。

段子羽身子蓦然右移,使出九阴真经中的“挪移乾坤”功夫,大家俱感眼睛一花,空智一爪明明抓向段子羽右肩,此刻却是九阴白骨爪等在那里。连圆觉这等武学宗师也没瞧清他身法如何变化的。两人身法、招式俱是快极,大家看得心神俱醉、矫舌不下,都为自己一方悬心惴惴。

圆觉心性平和,涵养高深,虽知对方此来绝不能善了,却也不愿见面即生死相搏,有心上前化解,但见二人的武功,自忖功力不逮,只得暗叹数声,心下也颇惴惴,空智此战实关系少林威名,胜败之间得失匪浅。

空智连连换招,“提影式”。“抚琴式”、“鼓琴式”,“批亢式”、“蹈虚式”、、‘抱残式“、”守缺式“,八式连环,专攻段子羽右肩,绝不与他的九阴白骨爪相触,只求下掉他手中连鞘长剑,内力鼓荡,金黄色袈裟无风胀满,人如黄龙,龙影飞空,龙爪急舞,将段子羽罩在其中。风清扬小小年纪,哪见过这般场面。见这老和尚煞是威猛,真如降魔金刚一般,心下大急,嚷道:“师叔祖,快帮帮师傅。”

矮老者岳霖捻须笑道:“你师搏何用人帮,倒是要请人助助这大和尚。”

段子羽连施“挪移乾坤”的换位式,空智每一爪攻到,他都先以九阴白骨爪等待,神定气闲,气势上反倒不如空智威猛骇人,此等以静治动,后发制人,实际上却较空智胜了一筹。此等情景圆觉和十数位长者看在眼里,武功之高下已是刺若云泥,俱神情凝重,黯然无语。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武林中能有人敢对空智以静治动、后发制人,直感匪夷所思,更感少林千载威名恐怕不保。

这一方也只有华山二老看得较明,詹春等人非但看不出优劣,倒为段子羽性命担忧。

空智招招受制,早已患怒于中,听岳霖出言相讥,更是怒不可遏,一爪攻出,段子羽身形已移,等着的还是九阴白骨爪。空智心下一梭,不再换招,两爪相触,登时十根手指如金龙绞柱般纠缠固结,两人急催内力,从掌指攻出。

圆觉诸人均骇然失色,这等内力相搏,丝毫无取巧之处,力强者胜。败者一方轻则指断臂折,功力全废,重则立毙于内力之下。若两人内力相若,便只有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了。

但这两人一较上内力,却也甚难分解得开。

顷刻问,段子羽脸上紫气大盛,头上更隐隐有一层氤氢紫气,空智袈裟胀起如鼓,头上已白雾蒸腾。喀喇两声:却是二脚下的青石承受不住这等大力,碎裂如粉。而入足陷地内,仍是急攻不止。

空智只是忌惮九阴白骨爪的指力,是以上手便扣住段子羽五指,欲以内力取胜。他自忖苦修六十余载内力,虽不敢说天下无抗手,却也实臻化境,不料掌指方触,便感对方内力排山倒海般攻来,内力之戚猛直是从未见过,忙摧内力守住,一俟对方力弱便即反攻。

不料对方内力直如江河大海,无休无尽,攻势又如瀑布急流,沛然莫能为御。空智运起毕生所修内功,竟是只勉强守住,逞言反攻了。但势至如此,除了硬拼一途,别无他法,只得撑持一时算一时了,心下苦不堪言。

忽见山下跃上几人,却是武当四侠:宋远桥、俞莲舟、张松溪和殷梨亭,四侠本是做说客来的,急急赶来,不料还是迟到一步,见段子羽和空智如此阵势,明白了几分,却也有几分诧异,本应是昆仑为主,华山不过是助拳,不想段子羽却反客为主了。

俞莲舟一见空智手臂缓缓后撤,足下陷得也比段子羽深有寸余,知其内力已经不敌,盏茶工夫便有性命之忧,自己四兄弟的意愿也无法达成了。

当下无暇细想,一步跃至,沉声道,“两位何须性命相拼,在下武当俞二,斗胆为二位分解,请看在武当薄面上,缓缓撤力。”说着,两掌疾然向二人腕上搭去。

众人均感骇然,却也心感俞莲舟侠义。不禁为他担忧,圆觉更喝道:“俞二侠小心。”

要知段子羽和空智这等内力相拼,旁人若上前将之分开,无异身受两大高手的夹击。是以少林派中与俞莲舟功力相仿佛的也能寻出几位,却也不敢上前分解,弄不好不、但自己重伤而毙,还要落个以多欺少的恶名。

俞莲舟运起武当内功,提至极处,两手搭向二人腕部,他此举无异以命相赌,只是他生性豪侠,不愿见华山、少林两派残杀殆尽的惨状,只盼二人给武当面子,各收内力。

掌刚搭上二人腕部,陡觉全身大震,掌指更如火烫一般。蓦地里,背心灵台穴上一股柔和内力输进,俞莲舟一感内力,便知是大师兄宋远桥相助,武当四侠中,以宋远桥内力最为醇厚,俞莲舟以下皆自愧不如。

武当两大高手的内力下,俞莲两掌才搭实在二人腕上。

段子羽开口道:“大师,冲着武当的金面,收力如何?”

大家心中骇然,不料他在这关口居然能开口说话而内力不泄,空智也颇想仿效一下,却实无此能,默然点头。

两人同时缓收内力,须臾,内力撤尽,俞莲舟两指搭在二人腕上,于二人撤力的程度自然了然、也随之一分分收回内力。

四支手掌同时松开,段子羽仍是精神奕奕,神定气闲,空智却大显疲惫,气息已然不匀。俞莲舟满额冷汗,毫不掩饰,挥袖拭去,实是惊出的冷汗。

可众人却无不倾服俞莲舟的胆量,更叹服段子羽功力之深厚,实是匪夷所思。

圆觉大师近前合什道:“多谢宋大侠、俞二侠出手化解。”“宋远桥不解道:“少林、华山素来和睦,何至性命相拼。”

段子羽笑道:“这位大师要解除在下的兵刃,是以相争。”

武当四侠均感愕然,练剑的人向来身不离剑,便是睡觉,剑也放在随手可及之处,武当派更有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师训,少林高僧岂会不知此理,让练剑的人解剑无异是最大侮辱。至于武当派后来置“解剑池”,无论何人上山,均须在“解剑池”解除兵刃,方得进紫霄宫,也惹起不少纷争,却又非武当四侠此时所能逆料了。武当四侠只觉少林此举忒也横蛮,不近情理之至,殊非少林平日作风。

圆觉笑道:“本寺原无此规,只是几百年来,承蒙武林各派看得起,多不携兵刃人寺门,久之成例,倒非本寺贡慢我高,强立此规。”

俞莲舟笑道:“听大师一说,在下等可俱不敢入寺了。在下禀承师训‘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剑却是不能解下的。”圆觉笑道:“俞二侠说笑了。本寺闭寺经年,原欲隔绝十丈红尘;专修佛学,倒并非怕事。现今寺门一开,迎十方来客,却是百无忌讳。”这番话柔中有刚,倒颇符武当武学之道。

空智此际调息均匀,兀自怒气不息,道:“华山也是正大门户,不想华山掌门倒用这等歹毒的功夫。”

段子羽笑道:“佛家以慈悲为主,首戒杀生,倒不知大师习武何用?”空智登时语塞。

圆觉道:“各位远道而来,还请入寺奉茶,有事何妨坐下详谈。”

一行人来至寺内,因人多,便在寺中广场内坐下。少林主位,华山、昆仑坐在客位,俨然是一派,武当四侠侧位坐定。

詹春率先发难道:“圆觉大师、先师铁琴先生和先师伯当年丧生少林寺僧手下,此等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晚生此来,便是想向大师讨个公道。”

空智性子偏狭,一闻此言,无名火起,厉颜道:“存心到本寺闹事生非的霄小之辈不知凡几,丧命失生的也多的是,本寺没这么多公道可还,你何不明言要灭我少林?”

詹春听他辱及先师、先师伯,蓦地站起,掣剑道:“灭少林倒不敢,你出言不逊,辱及先师、先师伯,待我先与你决个生死。”

空智更是恼怒,在段子羽手下没讨得好,已是大损颜面的事,如今詹春也敢公然挑战,神僧之威何在?登即站起,冷笑道:“便是何大冲,班淑娴活着,老憎也敢骂上几句,等老僧领教领教昆仑绝学。”

段子羽知詹春非空智敌手,站起笑道:“詹师姐何必动怒,有一事咱们尚未问明,这少林方丈究竟是圆觉大师,还是空智大师?”

空智道:“当然是圆觉师侄。”

段子羽躬身一拜,笑道:“在下明白了,空智大师是太上方丈,失礼了。”

此语甚是恶毒,空智登时明了,满是皱纹的脸胀红如血,此语自是讥刺他擅自出头,凌驾于方丈之上,是以一时气得浑身微颤,却也知在众人面前对方丈失了礼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圆觉笑道:“段掌门出道不久,有些事似乎不尽清楚。空智师叔乃本寺元老,经多见多,贫憎虽居方丈之位,许多事倒也向师叔请教。”空智闻言,颜色缓和,默然坐下。

段子羽心中大不是滋味,圆觉之言竞是说他少不更事,他此来无非是要闹事,存心向少林威名挑战,也是少年好胜的心性使然。但见圆觉总是笑脸相向,城府甚深,较之空智可难斗多了。笑道:“在下确是年少无知,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古训还是知道的。何、班两位前辈丧生贵寺中,贵寺着不还个公道,恐怕说不过去吧。”

圆觉方待口答,却见弟子来报:“神拳门、巫江帮、青海派一千江湖群豪上山拜寺。”

圆觉微笑的脸登时肃然,原料今日只有昆仑、华山两派到来,便是本寺人众亦能抗衡,赢面颇大,武当四侠到来,即使两不相帮,对华山、昆仑两派亦有相当大的威慑力,此事不难料理。不想那些左道旁门的人物又来赶这浑水,是友是敌虽还不明,料来多非善意。冷冷道:

“寺门大开,进出不禁。”

片刻间,暄嚷之声已响于外,步履之声更是震耳,霎时间涌进一批人来,险些把少林山门挤破。更有人不耐,施展轻功从墙上跃进,居然大有效其尤者,一时墙上花样纷呈,犹如轻功大赛一般,少林寺僧均盛怒无比,但见掌门安祥盘坐,置若罔闻,也都忍气不语。

武当四侠面面相觑,俱感今日之事已难善罢,居问调停怕是不易。

当日在客栈中喝酒的十几个门派居然无一爽约,一时俱至。而且还广为传布,大约帮手,少林寺单是“武学第一”的名头就不知有多少人不忿,多少年来更结了不少梁子,平日畏于少林成名,不敢上寺闹事。一听此事,哪有不混水摸鱼的,更有不少是存心来瞧少林的热闹来的。

一时间涌进数百人,三教九流无所不备,椅、凳固是不足,这些人便席地而坐,偌大一个广场竟也满满的,只余下中心一个场子,自是为打斗所设。

在客栈中定约的十几个帮派首领纷纷向段子羽施礼见过,并广为介绍自己的好友,段子羽倒伊然是他们的龙头老大,弄得他也啼笑皆非,只得还礼敷衍。

圆觉等少林寺僧却大起疑心,见此模样,段子羽公分明是和这些人约好的,看到那些人对他颇为恭敬,“又想起江湖所传,段于羽乃张正常私叔弟子,圆觉和空智上华山时又见到张正常父女亲自到贺,更是深信不疑。近来夭师教一出江湖,即网罗各派人才,服者收为己用,不服者即加诛除。天师教势大财雄,不少小门派惮于威势,贪图富贵,投身依靠天师教。是以圆觉等深疑段子羽乃替天师教出力,籍昆仑派之名,意欲诛除少林。登时敌意顿增,先前尚有的化敌为友、化干戈为玉帛之意已尽除无遗。一俟众人坐定,圆觉冷冷道:

“昔日因金毛狮王谢逊之事,丧生本寺的人着实不少,但事出有因,死者未尝没有死之道。

本寺今日寺门一开,便有十方来客,大概也多为此事而来,不料事隔多年,各位施主心中的仇戾尚未化解。”

一人恶声道:“大和尚,你说得轻松,杀师杀父之仇岂是能化解的,少林寺的住持、长老若被人杀了,你们也能在心中化解吗?”

少林群僧登即哗然,此人虽言之有理,但拿他们的至尊方丈比喻,无异是极大不恭。虽都是佛门弟子,佛祖割肉喂鹰,舍身饲虎的大慈大悲他们可一成也没学到。“圆觉沉声低宣佛号:“阿弥陀佛”。这一声低沉凝劲,众人俱感耳中一震,嗡嗡大响,居然是佛门“狮子吼”功夫。

这一声传至段子羽耳中,他体内九阴神功登起反应,不自觉口一张,一阵清啸发出,清亮激越。众人立觉脑中一清,被狮子吼所震而致的呕吐眩晕随之释然。

圆觉其实只为镇住本寺僧众的喧哗,不自觉之中用上了“狮于吼”功夫,吼声一出,登感造次。这门佛家“狮子吼”功夫实是一门厉害的武功,当年在王盘山上,金毛狮王谢逊夺得屠龙刀后,便以此功震毙数十位各派高手。此次各派到少林的,大多功力软弱,圆觉此功一出,便怕有人抵受不住,若有人被震毙,或震成重伤,这梁子可又结的大了。

段子羽不自觉中替他解了围,圆觉却不领情,心中益增恼怒,冷冷道:“段先生是考较贫僧的功夫吗?”

段子羽笑道:“不敢。大师武功精深,却也毋须以此绝技震唬众人,难道贵寺宝地便不是说理的地方吗?”

达摩堂首座圆音虎地站起,喝道:“你们又是讲理来的吗,干脆划出道来,少林寺接着就是,一群江湖匪类,本寺何惧之有。”

段子羽面上紫气大盛,咔的一声掣出长剑,遥指圆音道:“你且站将出来,待我这江湖匪类斗斗你这有道高僧。”

圆音自知失言,他是指“神拳门”、“巫江帮”这类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的江湖帮会,确也不为过,不防把华山、昆仑捎带上了,但势成骑虎,也不甘示弱,手中禅杖一挺,便欲越众而出。俞莲舟忙走至场中,笑道:“段掌门息怒,圆音大师一时激怒,失了常态,绝非存心藐视贵派。”他与圆觉、圆音等人过往较密,是以出言明责圆音,也不怕他恼怒。

却听一人娇笑道:“俞掌门,少林乃名门正派,咱们都是江湖匪类,你又何必出头。”

声音娇糯如少女。

大家闻声一看,不知何时百劫师太偕净思到来。见她脸上笑意大盛,艳如桃花,却无人敢再多瞧一眼。百劫师太素有“笑面阎罗”之称,这副神态恰是她杀机最盛之时,惟恐一个眼色不对,当场便有身首异处之祸,是以纷纷瞧着地面,倒似乎这土地上有奇花异卉一般。

圆音也是心凉半截,情知这位佛门同道较诸自己可要辣手百倍,嗫懦道:“师大,贫僧可不是说您。”言下大有惧意,适才的豪勇也消失泰半。

圆觉站起,合什道:“不知师太佛驾莅临,有失远迎。”

百劫笑道:“说笑了,江湖匪类岂敢当大和尚远迎。”她最喜段子羽,一听圆音对之出言不逊,立起杀机,较诸得罪自己尤甚。

段子羽躬身道:“师太不是返转峨嵋了吗,何以到此?”

百劫眼中顿现爱意,道:“我这老‘江湖匪类,怕你这小’江湖匪类‘被这些有道高僧降妖伏魔了,留下我岂不孤单寂寞得很。”她走至场中,身形倏然一展,只一闪已至圆音面前,说不出的快捷,手掌一晃,一招峨嵋绝技“佛光普照”当头拍下。俞莲舟骇然失色,情知这一掌之下,圆音性命难保,高声道:“师太留情。”闪身便欲接下这一掌。

段子羽“铮”的一声,一剑挺出,疾攻俞莲舟,俞莲舟见一剑又疾又毒,只得退步拔剑,段子羽意在阻援,一剑奏功,不再进击,收剑一礼道:“得罪莫怪。”

俞莲舟掣出长剑,却失了对手,颇感讪讪,还剑入鞘,面色大是难看。

圆觉不虞百劫谈笑之间便下杀手,百劫身法又快,眼见圆音师兄要在这“佛光普照”中立地成佛,无暇思索,一记大力金刚掌击向百劫后心,不过是攻其必救,救下圆音;并非意在伤人。

斜刺里一掌迎来,却是段子羽一剑逼退俞莲舟后,见圆觉发掌,蓦地里使出“横移乾坤”的换位大法,单掌运上蛤蟆功,截住圆觉此掌。金刚掌和蛤蟆功俱是刚烈威猛的掌功,两掌相撞,轰然一声巨响,段子羽脚下一飘,已将大力金刚掌的劲力化解无遗。圆觉直感对方掌力如大海瀑布,雄厚劲猛,脚下也退了一步,胸口气息一窒,一口真气居然运转不来,片刻功夫方平复如常。

其时百劫一方早见分晓,圆音一怔神间,对方掌已拍到,饶是他一身少林武功不俗,却乏应变之才,一时竟无力还招。空智神僧身负少林七十二项绝艺中的十一项,此际见情势危殆,立发“须弥山掌”迎上,“须弥山皂”乃极难练成的掌功,一俟练成却也威猛无侍,与大力金刚掌实不可同日而语。但此掌有一弱点,即是发掌之前须调息运气一阵,除非你内功通玄,才能随手发出。空智尚未到逾玄之境,危急出掌,更只有四成功夫,砰然一声,被百劫震飞出去。百劫一掌得手,抬脚把圆音踢飞,轻叱道:“佛门败类,死不足惜。”飘然身退。、百劫师大的“佛光普照”乃峨嵋绝技,只有一掌,端的厉害无比,等闲人挨上此掌,必全身骨骼寸寸碎裂而灭,当真是佛光普照、无所不到。此掌与“须弥山掌”原难分轩轻,但百劫全力而发,空智先与段子羽比拼内功,内力已然损耗不少,此刻倏然出掌,掌力又未提至极处,一掌之下,竟尔口吐鲜血,受伤不轻。百劫出了口恶气,倒也不坚欲杀圆音了,一记“旋风扫叶腿”将圆音双腿震断,略施薄惩。

这一场大战其实甚快,几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出手如电光石火,瞬息之间即已结束。众人只看得膛目结舌,骇然失色,见段子羽两招逼退少林、武当两位掌门,居然裕然处之,游刃有余。百劫掌伤空智,腿伤圆音,一者是久负盛名的少林神憎,一者是达摩堂首座,俱是少林非同小可的角色。

众人呆了半晌,方轰然喝彩,彩声震得满山野如巨雷轰呜。

圆觉涵养再高,也忍受不住,十余位长老齐声肃念“阿弥陀佛”,其音悲壮肃穆,这是少林寺面临生死存亡关头的场面。后面寺院中蹬蹬跑出一队弟子,个个身穿灰布衲衣,或持禅杖,或持戒刀,整齐如一,步履轻健,显是少林一派精华所萃。

百幼视如不见,在人群中扫了几眼,笑道:“杜老二,多年不见,可喜你身子健康。”

众人一听,杜老二乃晋州武林大豪,雄霸一方,颇有势力。见百劫师太如此神态,均知这壮老二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位“笑面阎罗”。

杜老二一见百劫到来,早知不妙之至,极力藏在人丛中,瑟瑟缩缩如头乌龟模样。前年他在晋州地面。见两名少女容颜清秀,便出言挑逗,两名少女登即拔剑相向,杜老二一认出峨嵋剑法,直吓得魂飞天外,如丧家犬般逃去了。一年多来,并未见有何动静,以为此事已寝,只是看到百劫师太,心犹惴惴,方才看到那武林罕见的大战,心神俱醉,不免忘形,被百劫利眼瞅见。

杜老二知躲不过,只得抖抖战战地走出来人上下牙齿咯咯相擅,想说几句漂亮话却硬是说不出来,甫至中途,扑通一声直挺挺栽于地上,两眼翻白,屎尿齐出,已然惊吓而死。

百劫掩鼻皱眉,把头转了过来。杜老二的亲友弟子忙抬着他的尸体,惶惶而逃。

众人见百劫如此威势,又见少林摆出这般阵仗,情知一场大火拼在即,存心看热闹的小门派、小帮会忙脚底抹油,溜之乎也,免遭池鱼之殃。

圆觉见人手布置停当,合什森然道:“师太,你我同属佛门弟子,少林、峨嵋素和睦,如此辣手相向,未免太过分了。”

百劫冷冷道:“佛门诸戒便有口戒,那位和尚不守戒条,贫尼不过略施薄惩,助他修行,何来辣手之名。”

圆觉长吸一口气,道:“贫僧恭为一寺方丈,万人有罪,罪在一人,师太若欲出手惩罚,当惩罚贫僧方是。”边说边鼓荡内息,浑身骨骼僻啪作响。

百劫孤做性成,虽知这和尚实不易相与,却也不惧,笑道:“贫尼对事不对人,莫说大和尚,纵是天王老子,也敢惹上一惹。”表面虽轻松,暗下也是敛气凝力。

宋远桥等均知,这两人一接上手,无论胜负如何,今日寺中与会之人恐怕不会剩下五成。宋远桥闪身遮在两人中间,沉声道:“宋某虽人微言轻,两位且听宋某一言如何。”

宋远桥乃张三丰的大弟子,何等的位望尊崇,百劫和圆觉齐声道:“宋老前辈请讲。”

宋远桥缓缓道:“两位俱是当世高人,武林壁柱,可谓是武林命脉之所系。方今魔教犹盛,天师教又崛起江湖,虎视膺扬,大有吞并武林的野心,我六大门派正当精诚团结,共赴劫难,岂可自相残杀,同室操戈。两位都是得道高人,非宋某这等凡夫俗子可比,又岂可效江湖人士为一言一怒而争。”

百劫和圆觉听宋远桥之言甚是在理,况且也不能不给他面子。圆觉躬身道:“前辈教训得是。”百动散去凝起的内力,笑道:“是大和尚向我挑战,并非我存心闹事。”她是不肯认错的。

宋远桥笑道:“老朽哪有胆子说师太的不是。”心里大松了口气。

忽听一位少女的声音道:“姓宋的老头,我天师教哪里得罪你了,在人背后说坏说,也不识羞。”

大家一看,见一小姑娘坐在大雄宝殿的檐上,两腿一荡一荡的,煞是滑稽可笑。众人都凝神场中气氛,倒无人留心她何时溜了上去,不少人忍俊不住,轰然笑出声来。

宋远桥还是头一遭被人称作“姓宋的老头”,颇感新鲜。

见这姑娘一身貂裘胜雪,头上金冠灿然,容颜清丽出尘,煞是可爱,却也不恼。

段子羽大喜,叫道:“真儿,怎么是你,快下来。”

张宇真撅嘴道:“羽哥,你到这儿来也不告诉我一声,这些臭和尚厉害得紧,你打不过的,我是来帮你的。”

少林僧人早就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雄宝殿乃供奉诸佛的圣地,平日连大声暄哗都不许,走路也抬起脚跟,倒似怕惊吓了诸佛似的。如今见小姑娘居然坐在大雄宝殿之上,真比被人掘了祖坟还要气愤。

一位长老道:“兀那小姑娘,这是佛门圣地,不是耍的,快下来,不然佛祖要怪罪的。”

张宇真笑道:“大和尚,我坐够了就下来,坐在这里看山景真清亮。羽哥,你也上来吧。”天真烂漫,稚态可掬。

百劫、宋远桥等人虽知此举大犯少林忌讳,可见此情景,也都不禁莞尔。

少林僧人若非别派都在此,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出手对付一个韶龄妙女,早已一阵暗器把她打将下来了。

罗汉堂首座圆慧喝道:“小姑娘,再不下来,我上去抓你了。”

张宇真不屑道:“抓我下去,算你本事。”

圆慧方待跃起,圆觉喝道:“休得鲁莽。”他仰头道:“是张天师的千金吗?令尊在何处?”他暗自思忖,这小姑娘必是恃仗张正常,绝不敢单人闯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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