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点点头。
艾虹脸色发青道“你不要我?”
楚留香苦笑道“你不是五百两银子。”
艾虹道:“好。”
她忽然站起来,也不如从哪里拔出柄刀,反手一刀,向自己心口上刺了下去。她是真刺的。
楚留香若是别人,她现在已经死了。幸好楚留香不是别人她的手一动,楚留香己到了她身旁,她的刀刚刺下,楚留香已抓住她的手。
她整个人忽然软了,软软的倒在楚留香怀里,另一只手勾住了楚留香的脖子,颤声道:“我哪点不好?你为什麽不要我?”
楚留香的心也有点软了,道“也许只因为你并不是自己愿意来的。”
艾虹道:“谁说我不是自己愿意来的?若非我早就见过你,早巳看上了你,我怎麽肯来!”她的身子又香又软,她呼吸温暖而芬芳。
一个男人的怀里抱着这麽样一个女人,若还不动心,他一定不是真正的男人。
楚留香是男人,一点也不假。
艾虹在轻轻喘息,道“带我走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地方。那地方没有别的人……”
她身子在楚留香怀抱中扭动,腿已弯曲。她弯曲着的腿忽然向前一踢。踢楚留香的腿。
她踢得很轻,有很多女孩子在撒娇时,不但会拧人打人,也会踢人。
被踢的男人非但不会觉得疼,还会觉得很开心。但这次楚留香却绝对不觉得开心。
她的腿踢出来的时候,鞋底突然弹出段刀尖。
她穿的是双粉红的鞋子,弹出的刀尖却是惨青色的,就像响尾蛇的牙齿那种颜色。
刀尖很小,刺在人身上,最多包只不过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也不会很痛。
响尾蛇若咬你一口,你也不会觉得很痛,你甚至永远不会有痛的感觉,永远不会有任何感觉。因为你很快就要死了。
楚留香没有死。
艾虹一脚踢出的时候,忽然有只手从桌子底下伸出来,抓住了她的脚。
她又香又软的身子立刻变硬了。
楚留香好像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他腿上面竟没有长眼睛。
但他却忽然笑了,微笑着看着艾虹的脸,道:“我们何必到别的地方去,这里就有张床。”
艾虹脸色已发青,却还是勉强笑道“床在哪里?我怎麽看不见?”
楚留香道“你现在就站在床上。”
他又笑了笑,道:“所以你下次要踢人的时候最好先看清楚,是不是站在别人的床上。”
艾虹也叹了口气,道“早知道这里有张床,我说不定已经躺下去了。突然有一个人在床底下笑道:”你现在躺下来还来得及。”
艾虹眨眨眼,道“你这朋友不规矩,非但调戏我,还拼命摸我的脚。”
楚留香笑道“没关系,我早就将你的脚让给他了。我只管你的手,脚是他的。”
艾虹吃吃笑道:“你这人倒真会换便宜自己先选了样香的,把臭的留给别人…”
她身子突然向後一跃,倒足而出,凌空一个翻身,已掠出门,楚留香最後看到她的一个赤脚。
只听她笑声从门外传来道:“你既然喜欢我的鞋子,就留给你作纪念吧。”
胡铁花慢慢的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手里还抓住只粉红色的鞋子。
楚留香看着他,笑道:“臭不臭?”
胡铁花把鞋子往他鼻子边伸过去,道“你为什麽不自己闻闻。”
楚留香笑道“这是她送给你的,应该留给你自己享受,你何必客气。”
胡铁花恨恨道“我刚为什麽不让她踢你,像你这种人踢死一个少一个。”
他皱着眉,又道“有时候我真不懂,你为什麽总是死不了,是不是因为你的运气特别好?”
楚留香笑道:“也许只因为我很了解你,知道你喜欢摸女人的脚。”
胡铁花瞪着眼道“你真的早就知道我醒了?”
楚留香道“也许我运气真的比别人好。”
胡铁花瞪着他,瞪了很久很久,才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果然在交桃花运,而且是种很特别的桃花运。”
楚留香道“是哪种?”
胡铁花道:“要命的那种,一个人若交上这种桃花运,不出半个月,就得要送命。”
楚留香苦笑道、真有要命的桃花运?”
胡铁花正色道;“当然有,而且这种桃花只要一来,你就连躲都躲不了。”
楚留香有个原则。他若知道一件事已躲不了的时候,他就不躲。
等你要找他的时候,他往往已先来找你了。
花园里很静。
无论多热闹的宴会,都有散的时候。
拜寿的贺客都已散了,他们在路途上,一定还在羡慕金太夫人的福气,也许甚至带着妒嫉。
可是金太夫人自己呢?
已经八十岁了,生命已到了尾声,说不尽的荣华富贵,转眼都要成空,就算还能再活三十年,但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早已过去,除了对往昔的回忆外,她还能真正享受到什麽?
楚留香面对着寂寞的庭园,意兴忽然变萧索。
既然到头来迟早总要幻梦成空,又何必去辛苦挣扎奋斗?但楚留香并不是个悲观消极的人,他懂得更多。
生命的意义,本就在奋斗。
他并不是定要等着享受奋斗的果实,奋斗的本身就是快乐,就是种享受,那已足够补偿一切。
所以你耕耘时也用不着期待收获,只要你看到那些被你犁平了的土地,被你铲除了的乱石和莠草,你就会觉得汗并不是白流的。
你就会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只要你能证明你自己并不是没有用的人,你无论流多少汗,都已值得。
这就是生命的意义,只有懂得达意义的人,才能真正享受生命,才能活得快乐。
楚留香一直活得很快乐。
他仰起头,长长吐出口气。
一个人无论活多久。只要他的确有些事值得回忆,就不算白活。
他已该满足。
假山比别的地方更暗。
楚留香远远就看到黑暗中有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
他走过去,这人背对着他身上的披风长可及地,柔软的头发从肩上披散下来,黑得像缎子。
她仿佛根中没有感觉到有人走过来。
她没有回头,只是冷冷道:“你倒很守信。”
楚留香道“我来迟了,可是我知道你一定还会等我的。”
她还是没有回头,冷笑道:“你对自己倒是很有信心。,楚留香淡淡笑,道:”一个人若连自己都不信任,还能信任谁呢?”
她忽然笑了,慢慢的回头。
楚留香怔住了。她笑容如春花绽放,她不是艾青。
楚留香失声道“张洁洁。”
张洁洁眨着眼,满天星斗都似已在她眼睛里。
她媚然笑道:“你为什麽一定要叫我姐姐,就算偶而叫我一声妹妹,我也不会生气的。”
楚留香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道:“你在等我?”
张洁洁道:“难道只有艾青一个能等你?我就不能等你。”
她又嫣然而笑,接着道“有耐心的人才能等到收获,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楚留香道:“听过。”
张洁洁道“我比她有耐心。”
她凝视着楚留香,眼波朦胧,朦胧得像仿佛映在海水里的星光。
楚留香道:“你等了很久?”
张洁洁眼波流动,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刚有没有看到她?”
楚留香笑了,道:“我并没有问,但你若要说,我就听。”
张洁洁道“我刚的确看到了她,而且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只不过……”她眨眨眼,道:“我不想告诉你。”
楚留香道“为什麽?”
这句话他本来不必问的,但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有时不得不装装傻。
张洁洁的回答却令他觉得意外,甚至很吃惊。
她说,我不想告诉你,因为我不愿看到你死。
楚留香道“你认为她要杀我?”
张治涪道“你没有发觉,这两天好像忽然交了很多女孩。”
楚留香道“是吗?”
张洁洁道“你知不知道,交上桃花运的人,是要倒霉的。”
楚留香笑笑,道“我相信有很多男人都希望倒这种霉。”
张洁洁道:“你呢?”
楚留香道“我是男人。”
张洁浩叹了口气,道:“你一定耍找艾青?”
楚留香道:“我跟她有约会。”
张洁洁盯着他,忽然向他走过来,拉开披风,用披风拥抱住他。
楚留香没有动,却已可感觉到温暖光滑的肌肤颤栗。
披风下好像已没有别的。
除了她自己之外已没有别的。
她轻轻在楚留香胸膛上磨擦,道“你要我,还是要艾青。”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聪明的女人不应该问这种话的。”
张洁洁道:“我不聪明,痴情的女人都不聪明。”
楚留香道“我却很守信。”
张洁洁道“你不怕她杀你?”
楚留香沉默着,沉默就是答复。
张洁洁忽然用力推开了他,立刻又用披风将自己裹住,裹得很紧。
甚至连楚留香也不能不觉得有点失望。
张洁洁瞪着他,瞪了很久,突然大声道:“好,你死吧。”
楚留香淡淡笑道:“到哪里去死?”
张洁洁咬着嘴唇,道:“随便你到哪里去死?我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
她忽然转身跑开了,只剩下楚留香一个人在黑暗中自己苦笑。
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谁能了解她们的心?
他听到风声,抬起头,忽然又看见张洁洁站在那里,脸上又带着春花般的笑,就好像刚什麽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她嫣然笑道:“我喜欢守信的男人,只希望你不要觉得太聪明。”
张洁洁脉脉地凝注他,忽然抬手,向远方指了指,道“她就在那里。她指着的地方,有一束灯光。她对艾青的行踪好像知道得很清楚。楚留香虽奇怪,却没有问,他一向很少探听别人的秘密。尤其是女人的秘密。张洁洁又道:”你喜不喜欢戴耳环的女人?”
楚留香笑道“那就要看她是谁了,有的女人戴不戴耳环都一样可爱。”
张洁洁道“她戴耳环。”
楚留香道“哦。”
张洁治缓缓道“有些女人一戴上耳环就会变得很可怕了,你最好特别小心点。”
园中很暗,剩下的灯光已不多。
这点灯光在园外。
园外的山坡上,有三五间小屋,灯光透出窗外。
艾青就住在小屋里?
“有些女人,戴上耳环,就会变得很可怕。”
这句话是不是另有深意?
楚留香走上山坡,掠过花篱。
他一向是个很有礼貌的人,进屋子之前,一定会先敲敲门。
这次他的礼貌忽然不见了。
他直接就推门走了进去,他立刻就看到了一双翠绿的耳环。
艾青果然在小屋里。
桌上的灯。她就坐在灯畔。耳上翠环在灯下莹莹发光。
她看到楚留香走进来时,脸上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只是冷冷道:“你倒很守信。”
楚留香道“我来迟了,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会等我的。”
艾青冷笑道“你对自己倒很有信心。”
楚留香笑了,道“一个人若连自己都不信任,还能信任谁呢?”
他笑,因为这的确是件很可笑的事。
世上有很多种不同的女人,但这些不同的女人,对男人有些反应却几乎是完完全全一样的。所以有时她们往往会说出同样的话。
所以男人也只有用同样的话来回答。
艾青瞪着他,瞪了很久忽然笑了道“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来。”
楚留香道“哦?”
艾青道:“因为我知道你这种男人是绝不肯放弃任何机会的。”
楚留香道“你很了解我?”
艾青眨着眼,道:“我也知道你要的并不是五百两银子,你故意那麽说只不过因为对我没把握,所以故意要试试我。”
她盯着楚留香,慢慢的接着道“现在你已经用不着再试了,是吗?”她盯着楚留香却始终不敢正眼。
她坐在那里,的确坐的很规矩,神情也很正经,就像是一个规规矩矩坐在老师面前的小学生。
她打扮得也很整齐,头发梳的一丝不乱,脸上脂粉不浓也不淡,甚至连耳环都戴得端端正正。
可是她身上唯一穿戴着的,就是这对耳环。
除了这对耳环外,再也没有别的。
一个女人若是像初生婴儿般赤棵着站在你的面前,她的意思当然已很明确。
艾青道“你已用不着尝试,因为你也已该明白我的意思。”
不明白这意思的,除非是白痴。
楚留香好像真的己变成白痴,摸了摸鼻子,道“你是不是很热?”
艾青居然沉住了气,道:“我很冷。”
楚留香道“是呀。这种天气无论谁都不会觉得热的。”
艾青道“连猪都不会觉得热。”
楚留香道“对了你一定是想洗澡。”
艾青道:“我已洗过。”
楚留香道:“那麽……你是不是把衣服都送去洗了,没有衣服换?”
艾育瞪着他,真恨不得一拳将他满嘴的牙齿全都打出来。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你若真的没有衣服换,我可以去找条裤子借给你,至少你妹妹的裤子你总能穿的。”
艾青好像很惊讶,道:“我妹妹?”
楚留香道“你想不到我已见过她?”
艾青道“你几时见到她的?”
楚留香道“刚。”
艾青道:“那麽你刚一定见到了鬼,大头鬼。”
楚留香笑道“她的头并不大,她就算是鬼,也不是大头鬼,是酒鬼。”
艾青忽然叫了起来,大声道“无论位见到的是什麽鬼,反正绝不是我妹妹。”
楚留香道“为什麽?”
艾青道“我没有妹妹。”
楚留香皱眉道“一个妹妹都没?”
艾青道:“半个都没有。”
楚留香盯着她的眼睛,盯了很久。喃喃道:“看来你并不像是说谎。”
艾青道:“这种事我为什麽要说谎?”
楚留香道:“也许因为你喜欢说谎,有些人说谎时中就看不出来的。”
艾青突然跳起来,一个耳光往楚留香脸上打了过来。
她没有打着。
楚留香已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眼睛开始移动,从她的脸,看到她的脚,又从她的脚,看到她的脸。
这正是标准色鬼的看法。
没有女人能受得了男人这样看的,就算穿着十七八件衣服的女人也受不了。
艾青的身子开始往後缩,开始发抖。
她没有被抓住的一只手也已没法子打人,因为这只手必须掩住身上一些不太好看的地方。
楚留香的眼睛偏偏就要往这些地方看。
艾青咬着牙,道“你……你想怎麽样?”
这句话本来也用不着问的,但一个女人在男人的面前,有时也不得不装装傻。
楚留香微笑道:“我想你明白两件事。”
艾青道“你……你说。”
楚留香道“第一,我不是猪,是人,是男人。”
艾青眨着眼,道“第二呢?”
她全身都害怕的样子,满腔都是害怕的表情,可是她的眼睛却不怕。
她的眼睛里简直连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楚留香看着她的眼睛,又笑了,道:“第二,我不是君子,你恰好也不是淑女。”
艾青脸上露出愤怒之色,但眼下却已开始在笑,咬着嘴唇道:“我还知道一件事。”
楚留香道“哦。”
艾青道:“我知道你是个胆小表。”
楚留香笑道:“你很快就会发觉自己错了,面且错得很厉害。”
艾青眼波流动,道“难道你还敢对我怎麽样?”
楚留香道“我不敢。”
他嘴里说“不敢”的时候他的手已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她整个人忽然全都软了,闭上眼睛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我的确错了,你的确敢……”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她忽然觉得心往下沉,就好像忽然一脚踏空,就好像在噩梦中从很高的地方掉了下去一样。
她立刻就发现这不是在做梦。因为她的人已从半空中重重的跌在地上,几乎跌晕了过去。
等她眼睛里不冒金星的时候,就看到楚留香也正在看着她微笑说道“你没有错,我的确不敢。”
艾青忽然跳起来,抓起凳子往楚留香砸过去。抓起茶杯往楚留香掷过去,她手边的每样东西都被她抓了起来,砸了过去。
她砸过去的每样东西都被楚留香接住。
直到没有东西可抓时,她就将自己的人往楚留香砸过去。
楚留香接住了。
他既不是猪,也不是神。
他也跟别的男人一样,有时也禁不住诱惑,也会心动的。
这一次他真的抱住了她。
他忽然发觉,无论怎样,她都可以算得上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艾青轻轻的喘息,又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什麽有很多人要杀你。”
楚留香道“很多人?哪些人?”
艾青道“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个人。”
楚留香道“淮?”
艾青道“我。”
楚留香道“你?你想杀我?”
艾青道“否则我为什麽这样子勾引你,难道我是发了花痴?”
楚留香笑道:“看来倒真有点像。”
艾青“嘤咛”一声,挣扎着要推开他,打他。
她抓石动,也打不茁。
楚留香很懒得怎麽样才能要女人推不开他的法子,各种法他都懂。
艾青的呼吸更急促,忽然道“小心我的耳环。”
楚留香道“你的耳坏?”
艾青道:“你不能碰它。”
楚留香道:“为什麽。”
艾青道“耳环里的毒针,你若想把它解下来,毒针就会弹入你的手。”她咬着嘴唇,又道:“男人跟女人好的时候,都喜欢把女人身上每样东西都拉下来的。是不是。”
是的,在这种时候,男人都希望她的女人身上连一样东西都没有,因为在这种时候,无论什麽东西都是多馀的,不但多馀,而且讨厌。
楚留香看着她的耳环道:“这里面的针很毒?”
艾青道“每一根针上的毒,都可以毒死一条大象。”
楚留香叹了口气,苦笑道:“难怪有人告诉我,有的女人一戴耳环就变得很可怕。”
他不让艾青发问,先问道“你既然要来杀我,为什麽又将这些事告诉我呢?”
艾青又闭上眼,幽幽的叹息,道:“因为……因为什麽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因为我真的发了花痴。”她的脸红了,红得那麽可爱。
她的脸又红又烫,但鼻尖却是冰冷的。
一个男人的嘴唇触及女人的鼻尖时,他若还不心动。那麽他简直连白痴都不是。
他一定是块木头,死木头。
楚留香不是死木头。
冰冷的鼻尖上有一粒粒细小的汗珠,就像是花瓣上的露珠。
露珠是甜的,甜,香。
灯光昏黄,窗上已出现曙色,窗台上有一对翠绿的耳环。
艾青静静的躺着,凝视着楚留香。
他的了直而挺,就像是用一整块玉雕成的,他的眼睛清澈,宛如无邪的婴儿,他的嘴角向上显得自信而乐观。
这实在是个可爱的男人,值得任何女人喜欢。
现在他脸上带着种深思的表情,正专心的看着这对耳环。
艾青解下这对耳环的时候,她自己的手也在不停的发抖。
楚留香忽然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很多杀人的法子,可是用耳环来杀人,倒的确很别致。”
他忽又笑了笑,道“我若真的死了倒也有趣得很。”
艾青道:“有趣?”
楚留香道:“那我就一定是天下第一个被耳环杀死的人。”
艾青眨眨眼,道“没有人告诉你,你现在也许已经是个死人。”
楚留香道:“你认为这法子一定能杀得死我?”
艾青道:“你想呢?”
楚留香笑笑,道“以前有很多人想杀死我,他们用的都是自已认为一定能杀死我的法子。”
艾青道“结果呢?”
楚留香道:“至少我现在没有死。”
艾青凝视着他,脸忽然红了,咬着噶唇道:“你的确没有死,我却差点死了。”
这是句能令任何男人听了都会自觉骄傲的话。
楚留香却似没有所见,忽又问道“这耳环是谁替你戴上的?”
艾青道“你为什麽要问?”
楚留香道:“因为替你戴耳环的人,就是真正想杀我的人。”
艾青道“你想去找他?”
楚留香道:“不想。”
艾青道:“真的不想?”
楚留香道“因为我不必去找他,他一定会来找我。”
艾青沉默着,终于点了点头,说道“他也知道我未必能够杀得了你,所以除了我,一定还有许多的人。”
楚留香道“是些什麽人?”
艾青道:“女人。”
楚留香笑道“他很信任女人?他认为女人比男人更懂得杀人?”
艾青道;“也许那只不过他知道你的弱点。”
楚留香道:“我的弱点?”
艾青嘴角带着笑,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楚留香的弱点。楚香帅唯一的弱点就是女人,尤其是好看的女人。”
楚留香长长吐出口气,道:“原来你早已知道我是淮了。”
艾青道“知道你的人不止我一个。”
楚留香叹道:“但我却还不知道他是谁?为什麽要杀我?”
艾青瞪着他,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楚留香道:“想死了。”
艾青笑笑,又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不应该告诉你,可是……”她这句话没有说完。
楚留香忽然抱着她滚了出去。
一只手忽然由窗外仲进来,将窗台上的耳环向他们弹了过来。
楚留香好像直在凝注着艾青,并没有往别的地方看。
但他却看到了这双手。
一只纤秀而美丽的手,指甲上还好像染着鲜艳的风仙花汁。
鲜红曲指甲,翠绿的耳环。
初升的阳光,谈谈的照在窗台上。
在指尖弹出的那一瞬间,这一切本是幅美极了的图画。
这也是幅杀人的图画。
楚留香直滚到屋角,才敢回头。那只手还在窗台上,正在向他招手。
楚留香身影已掠起,顺手捞起桌上的灯,向窗外掷出。他的人却已掠出门。
门外没有人,那扇窗外也没有人。
风吹着新绿的柳叶,淡谈的晨雾在柳叶间飘浮,一盏灯摆在窗下,正是楚留香刚掷出的灯。
人呢?楚留香长长呼一口气,知道自己这次又遇着了个极可怕的对手。
就在这时,前面的屋角後忽然又有只手伸出来,向他轻招。还是那只手,美丽而纤秀的手指,指尖鲜红。
楚留香用最快的速度掠过去。他怀疑过很多的事,甚至怀疑过神,但却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轻功。
从未有人怀疑过他的轻功。
楚留香轻功无双,已是毫无疑问的事,但等他掠到屋後,人已不见了。
屋後没有树,只有风,风吹过山坡。
楚留香忽然觉得风很拎。
“这只手要杀的人不是我,是艾青。”
楚留香凌空翻身,箭一般窜回,门还是开着的,他掠进去。
灯在桌上。
赫然正是他刚掷出的那盏灯。
只有灯,没有人。
斜阳照着屋角,艾青不见了。
风从门外吹入,更冷。
楚留香的掌心渐渐潮湿。他眼角忽又瞥见同样的一只手。
手在窗台上。
还是那只手,指尖纤纤,指甲鲜红。
楚留香箭一般窜过去,突然出手!
这次他居然抓住了这只手,冰冷的手,一股寒意自指尖直透楚留香的心。
他轻轻一拉就将这只手拉了起来。
只有手,没有人。
一只断手。
被人齐腕砍断的,还在沁着血。
等血滴干,这只手就渐渐苍白,渐渐乾瘪,就像是一朵鲜花突然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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