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谨手下两大智囊,张彩为人机警。不会做太出格地事;张文冕科举不中,性情偏激,其实这人对于官场腐败真的很憎恨,不过他的激进。注定了他只能处处树敌。而且他到底是个秀才,眼界不够远大,若让他做一府一县地幕僚智囊足矣,为刘谨献计,却难当大任。耍让刘谨越走越远。越干越出格,尽快自己踏上黄泉路,他还需一个好帮手,可是这样“人才“难寻。而且也不易取得刘谨地信任。我还在物色当中”。
杨慎目光一闪,忽然微微笑了,他坐直了身子,轻轻动动袍子。徽笑道:“下官举荐一个人。不知国公意下如何?“
“什么人?“
“青城狂士卢士杰!
“青城狂士?”杨凌忽地想到那个狂妄自傲穷百谱儿的蜀中名士,夸夸其谈讲什么以琴曲悟出治世良策的卢士杰来,这个人…眼高于顶,不切实际。就算用他来辅佐一位明君能臣,若依着他的主意来治政,也只能好心办坏事。让这位仁兄去祸害刘谨,他都不用起坏心事儿,直接扶照他“忧国忧民”的远大报复。就足以把人祸害死,可是,可是他……这样重耍的事,他能靠得住吗?杨慎正色道:“国公爷,卢兄为人猖狂、目高于顶,这是他的毛病。但是人无完人。卢兄的才学确实既博而深,只是他不象我和朱让瑾从小生长在官宦人家,对于朝政耳懦目染,再与所学一一印证。才能有些心得,所以不免显得浮华不实了。若是让他经过一番磨砺,未尝不能学以致用。
卢士杰性情猖狂,但是德性品质却是光明磊落。胸怀坦荡,而且……他虽表现得淡泊名利,可是空负一身才学。其实他也很想有所作为。如果能有机会为国除奸,我相信卢兄会屏弃与大人的前嫌。卢兄居于青城。却是陕西人氏,刘谨极重视乡谊,而且卢兄在巴蜀、陕西一带名气甚大,所以他是最好的人选,无论是才气还是关系,都能迅速取得刘谨的信任和重用。恰好我赴京时曾修书给他,请他赴京游学,算算日子也快到了,如果大人觉得可行,待他来了我可与他一谈。“
杨凌沉吟不语,杨慎道:“如果国公还不放心,我便以私人名义才相劝,并不透露国公的计划。以往与卢兄交往,谈起古之才子书生意气,用智计才学为国除奸的事来,卢兄常常击节赞赏,钦佩不已,我想只要开口,卢兄必会欣然做这以身事贼、纵贼取祸的义士!,
“此人……靠得住?”杨凌徐徐问道
杨慎知道他想起了朱让瑾,不由苦笑一声,沉默良久才缓缓地道:“大人既信得过我,何必疑于卢兄。让瑾他……他太过偏执。故作姿态是为了掩人耳目,但是卢士杰则不然,他的狂傲只是令他屡屡得罪人,名气虽大,并无丝毫好处。此人……决无贪利之心”。
“好!那么,便请这位青城狂士出马吧,不过为了稳安起见,还是暂以个人名义,劝他诱贼为祸、使刘谨结怨于天下自取灭亡吧。我们走的是险棋,一步错,步步错,关乎江山社稷、万千黎民,还是小心些好。”
皇上散了早朝就匆匆赶回豹园去了,他要和唐一仙在飘雪的冬季大婚,如今正亲手设计、忙碌着自己的亲事,很少住在宫中。
皇上一走,刘谨也乘着小轿出了官,回了自已的豪宅。换了一身熏香地袍子,正要往身上喷洒点香料,张文冕急勿勿地从后院儿赶来,刘谨只得放下自制的喷壶,有点不耐烦地道:“有什么要紧事么?”
张文冕一揖道:“刘公,听说您今儿请旨要盘查天下军民府库钱粮、各边年例银、盐引、军器、乃至夫运、柴炭?”
“不错!”刘谨沾沾自喜地道:“彻底请查,有贪腐公款,浪费税赋的。查出一个办一个,不管多大地官儿,不管是谁的人,该赔的赔、该罚的罚、该充军地充军、该杀头的杀头!这些事儿。六部的官儿哪有不沾边的。只要风声一放出去。那些屁股不干净地就得乖乖来投靠咱家。而且只考核京官政绩,那是明显在整杨凌的人,来个全国大请查,就不显山不露水了,而且也能干出些政绩,叫那些满口道德文章地文人来,我刘谨主政。也是很有些本事地”
张文冕埋怨道:“刘公。您有这份榷心壮志,那自然是好,可是听说您把这差使派给了户部和刑部,他们现在还不是咱们的人,明着顺从公公您,暗地里还是听李东阳、杨廷和的。他们能诚心给您办事儿么?要是敷衍了事怎么办?公公的一番心血不就白费了么?”
“这个”,刘谨也有点儿烦,投靠他的人是不少,可是能够交付大事的却不多。司礼监到是有许多亲信。可是刘谨并不大愿意任用太监。各地的镇守太监他也是没办法。才竭力拉拢。司礼监的那帮货色又不是不知道。让他们搜刮民财行。哪有一个会办事儿的呀。把他们出去,那不是坏了我刘谨地名声吗?
刘谨自已也贪。而且贪的厉害,寻常送礼的。少于三千两银子,门儿都别想进,如果是求官的。那起价就是一万两。可是他自已一身白毛儿,偏偏瞅着别人象妖精。如果听说谁贪污收贿,那是其的气冲如牛。
“唉!文冕呐,投靠咱家地人虽多。可是能独挡一面的人才却少呀,不交给户部、刑部,你让咱家派谁出去?”
“公公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行事刚毅果断,权威无人能及,学生听说,内廷的公公们都称您是。小太祖呢,难道还招揽不到可用之才?”
刘谨一听来了精神,连忙问道:“什么什么?什么小太祖?”
张文冕道:“公公杀伐果断,以酷法严刑对待贪官污吏、庸糠之臣,颇有当年太祖皇帝遗风,所以内廷的公公们私下里都恭称您是小太祖,,我是听罗公公说地。”
刘谨听说内廷的太监们把他比喻成朱元章,不由眉开眼笑,嘴都合不拢了,他笑道:“罗祥又来了?呵呵,咱家又把他的事儿给忘了,他这灌肠大使做是可怜了点儿,回头我写个条乎,你着人送去,把他调内厂办差吧”。
“是,”张文冕答应一声
“唉,咱家虽有太祖皇帝那般的雄心壮志,可惜却没有太祖皇帝那么多地能臣干吏可用,依附与我的那班官儿,大都是趋英附势之辈,除了张彩、曹文锦、石文义嗯?”
刘谨忽然醒悟过来,看了张文冕一眼,笑道:“文冕呐,对咱家有什么话儿需要绕着弯说么?想要个出身是吧?嗯明儿吧。明天我和李东阳商量商量,先调你做个户部主事,有你在那,这差使就不不怕他们糊弄我”。
张文冕一听喜出望向,连忙跪地磕头,说道:“多谢公公栽培,文冕没齿难忘!”一个落第秀才,如今一跃进了朝廷六部之一的户部,而且马上担升户部主事,刘谨还真地没亏待他。
张文冕欣喜之余,不由感激涕零地说道:“公公,您的眼光准呐,现在投靠公公地外臣,论才干,大多没什么本事,都是些只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的墙头草罢了。现在朝廷大事全由公公决定,公公要想在朝中长青不老,上边得有皇上的宠信,手下也得有几个能人为公公分忧办差才行。对些才名人,公公不妨礼贤下士,许以前程,必会有人肯忠心为公公办事。公公有了干吏相助。才能独掌内外权柄。而且留芳百世。名垂千古!”
刘谨被他一番话说的雄心发酵,腰扳儿也挺了起来,可是心头那股热乎劲儿过去了,仔细一想手下那帮歪瓜裂枣儿。他的肩膀又塌了下来。要在外臣中找几个肯死心踏地跟着他干的能臣。难啊。
手下的人,曹文锦、杨圣、石文虽等人只能做个打手,其他的大多是废物,真正能办差的,张彩算一个,可他管着吏部,替他牢牢把着这个最重要的衙门。已经没有余力去帮他完成那么多的宏图大志了。张文冕是一个。而且自己对他有知遇之思,这个张文冕对自己绝对是忠心耿耿的。除了这两个人。还能有谁?刘谨抿了抿嘴唇,才轻叹声,摆手道:“咱家知道了。你先忙去吧”。
张文冕不知道这句话哪儿又惹他不痛快了,见他脸色不好。不敢再说。忙应了一声,悄然退下去收给行装准备走马上任了。
刘谨提着喷壶走进内室,又是长长一叹。真正有节气、有本事的人。谁肯归附我呢?杨凌也不是正途出身。可是就连李东阳、焦芳那般人。包括跟他不大合得来的杨廷和。见了他都客客气气。对我呢?也客气。可那种隔着八丈远的味道,难道以为咱家看不出来?我比杨凌差在哪儿?论权、论势、论才能。难道我比他差么?不就是胯下少了一嘟噜吗?朝廷取士,五官、身材不好的都不用。我是个宦官,那些人瞧不起我呀。
悲伤地解开衣袍。向下体上喷洒着香料。刘谨愤葱地想:外臣们看不起我。从骨子里讨厌我。我何尝不知道?我也痛恨自已残缺不全、不阴、阳不阳地模样。别的不说,每次往身上喷栖香料。粘乎乎的就今人懊恼,可不这样做怎么掩盖身上那股子尿骚味呢?他们能理解我的痛苦吗?去势的十有八九伤了尿道。整日的总是淋淋漓漓控制不住。他们叫我辈什么来着?腐人?腐臭的人,一点没错啊!我就是腐人!妈的!看不起我。你们能骑在女人身上。咱家却能骑在那么头上。个个的再瞧不起我,谁敢在我面前不跪得规规矩矩的。我一声令下,满朝文武就得长跪不起、天下衣冠就得臣服在我脚下!
哼哼,上朝见皇帝,跪完了也就起来了,咱家能叫你们在奉天殿外跪到晕过去!瞧不起我?不投靠我?我还瞧不起你们呢,下边比咱家多了一截,可是脊梁骨却比咱家少了一大截,咱家只跪皇上。你们却得跪我这个让你们看不起地阉人!我凭什么?就凭咱家有权,咱家就能比你们还耍男人!
刘谨掩好袍子。自顾发出一阵渗人的奸笑。权力!现然大权都在我地手里,杨凌已经完蛋了,没人能够威胁到我了,我要牢牢的把着权力,耍是有一天一旦大权旁落,我可没杨凌那么好福气,不知有多少混蛋会立即翻脸。一窝蜂扑上来噬咬的。权力啊,我得一天紧似一天地捏着,做梦也得睁开一只眼,谁敢抢我的权,我就要他的命。可是天下皇权并不是真的在我手里,我是“小太祖”?我哪比得上真正地太祖的宏图大略呀,他定下的周密制度根本不可能让皇权真正从皇帝手中转移到我这个宦官手里。
汉朝的内侍是真地掌权,皇上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是大明朝的太监比不了哇。正德皇帝只要一翻脸,自己地权力就得转眼成空。现在大权在捏,需要办的事也多,这些事儿我要是办不好,就得把它交给别人去办,那我辛辛苦苦抓来地权力,就得一点点的再分出去。可是不放权,我就得自已把天下大事办好了,不叫人去烦皇上,那样才行。人才!该死的人才啊!为什么就不肯为我所用,还总是跟我对?
刘谨越想越气,他搁下喷壶,正想唤人打水洗手,一个小厮跑进来道:“公公,门外有位自称青城卢士杰的人,说是要拜见公公。“
卢士杰?谁呀?喔青城狂士,这个知道,大哥来探亲时还提到过,那是咱陕西老乡,有名的才子呀。刘谨大喜,听说这位才子目高于顶,没有几个让他看得上眼的,陕西布政使请他吃酒,听说他还托大不去呢,这样的才子来拜望我?
刘谨连忙整整帽子,束束带子,一迭声道:“请请请,快快有请”。
那小厮为难地道:“公公,这人这人自到了门口,就鼻孔朝天,小的到现在还没看见他长什么样儿呢,这人狂的够可以的,指名道姓要您亲自接出门去,要不要不他马上就走。您看,小的要不要找几个家人,一顿棍棒把这个狂夫打出去?”
“放你的臭拘屁!”刘谨上前就是一个大嘴巴,扇得那小厮原地了个转儿,顿时半边脸就肿了。
“滚一边去,咱家亲自去接”,刘谨可不觉得有什么掉价,他官儿肯定比卢士杰大了不知多少倍,可这个布衣才子,那是有权也请不来的,他肯登门,自己多大的面子呀?
刘谨急急忙忙往门外迎,心道:“这位才子不是来投靠我的吧?不可能,这样的山野奇士,想做官早做官了,会来投我么?许是回乡没盘缠了,想想,这是我们老家的名人才子,他肯来找我,那是太给我面子了。我备上一份重重的程仪送他便是”。
势力如日中天、气焰不可一世的大太监刘谨把卢士杰喜孜孜地迎厅来。一迭声地叫人上茶。卢士杰的下巴可能仰的太久,脖子有点酸了。这才傲然低头。不屑地打量打量大厅。还是那副特讨人嫌的德性。
“卢公子何时来的京城,怎么没通知咱家一声?你可是咱们陕西名士才子,咱家久己有心结纳了,若知卢公子进京,一定并去相迎呀。呃卢公子个日到我府上是?”
青城狂士卢士杰把驴脸一扳,对这位满朝文武敬畏万分的特务头子大太监一点都不客气。杨慎不是说了么。发扬本色,越狂越好,何况他心里确实瞧不起刘谨。
卢士杰劈头便问:“在下听说,当年高力士宠冠群臣,内外臣工无不敬畏,如此显赫人物尚且能屈能伸,为李太白脱靴,不知刘公亦能为之呼?”
他说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睛也斜着刘谨,刚歇地劲儿来的脖子又习惯性地往上一梗,比皇上还有派头,看的两边侍候的人恨不得冲上去就是一顿大嘴巴。
刘谨也不含糊,他书是读得少,可人家卢大才子这几句话说的还不算太深奥,能听得懂。
刘谨立即道:“这有何难?青城狂士便是李太白,我刘谨便是高力士。公子宽坐,刘谨来为您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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