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儒道崩溃所带来的华夏危机,朝廷必须要做出应对,要变革。然而,在朝堂上,任何一场变革,都是腥风血雨的象征。而在这样的变革中,最不用担心的人是谁?
恰恰是他这个天子!
八百年的儒家天下,让“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观念,深深的种在每一个人心中,朝堂上谁都可以被替代,唯有他这个天子是不可替代的。
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绝大多数人,更加在乎他们辛辛苦苦的熬资历、斗政敌所得来的地位和权力,越是这种时候,他们越是担心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受到影响。
改变这种事,谈起来容易,不管怎么改,反正天子都是天子,他们这些朝臣,却是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位置,能够在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中维持下去。
这种想法,可以说是朝廷上绝大多数人共同的心声,也正因此,比以往更加强大的惯性,就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氛围中,推着整个朝堂继续向前,哪怕前方是不见底的深渊。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宋劭的第一反应是失望,对整个朝堂的失望,然而失望归失望,比以往更加强大的责任,却也在这个时候,深深的压在了他的肩头,他不知道要往什么地方改变,但他知道,不管怎么样,大周王朝都需要变了,而这种变革,除了由身为天子的他自己来带动,根本就不能指望其他人。
对于宋劭现在的心态,宁江其实是能够理解的。就像是另一个世界里明朝的崇祯、清朝的光绪,当意识到整个国家的危机的时候,身为皇帝,他们也曾试图做出改变,为那踏入末期的王朝续命,只是自身能力的不足以及所面对的强大惯性,最终让他们落得或是身死,或是国破的下场,但是封建王朝的性质,必然会使得一些清醒的帝王,因为肩头上的责任而想要尝试着做出改变,毕竟理论上,国家是他们个人的国家,不是朝臣的,也不是百姓的。
宁江继续道:“取消阶级法,重用武将,整顿军队,严加查处刻剥、私役兵士之惯例,使将士一心。在此基础上,实行保甲之法,各郡、各县皆编制民兵,以十户为一甲、以十甲为一保,从军中选出有能为之低阶武将前往训练,动员起华夏所有壮丁以备战。练兵权,用兵权合而为一,形成队、部、将、军之作战单位。重工,将各地有一技之长的工匠、铁匠召集起来,研制兵器,以往身在贱籍的工匠,给予脱离贱籍,对于能够设计出大幅提升兵士实力之兵器的工匠,不惜授予官职、荣耀,等同于学士、直学士,至于翰林院中的诸位学士、国子学府的太学生们,可令他们下乡深造。重商,一方面,减租减税,令普通老百姓不至于成为流民、暴民,另一方面,给予商人适当的地位,促其流通,然后开征商业税。四方战事迭起,需要用钱的地方极多,与其取之于民,不如取之于商。”
他就这般,不断的说了许多。
在他说完之后,宋劭沉吟良久,道:“卿说的这些,要在朝堂上推行下去,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宁江拱手道:“臣固然也知道,这些说起来容易,推行起来阻力极大,但是陛下,这些若是能够推行下去,我大周朝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做,那就真的是坐以待毙。”
他心知,宋劭并非一个精明干练的帝王,唯有以灭国亡族之危机,才能真正的将他激励起来,这也是宁江昨日直接将蛮族藏兵百万的事说出的主要原因,身为天子,面对着即将亡国灭族之深渊,若是都不能让宋劭振奋起来,精励变革,那对这大周王朝,他也没有必要再给予更多的希望。
宋劭捂着额头,沉默许久后,道:“你先退下吧,容朕想想,容朕再想一想。”
宁江起身道:“微臣告退!”
宁江离开,在一名太监的带领下,往宫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轻脆脆的声音,在另一边的角落里响起:“直学士!”
宁江看去,见立在那里的,却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红蝶公主。
此时,一个上午都已过去,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红蝶公主站在阴影下,有那么一瞬间,宁江差点误以为她是鸾梅。
鸾梅和红蝶原本就是姑姑与侄女的关系,现在看去,两人其实长得颇为相像。当然岁数对不上,原本的鸾梅,二九年华,在这个世界算是大龄青年了,现在浴火重生,却又变成了比红蝶看上去还要小些的罗丽。
话又说回来,他也有好久没有看到鸾梅了。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一个名为墨门的组织,正在其他人关注不到的地方快速建设。只是在这种时候,没有多少人会去在意一个像墨门这样的“古老的组织”,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样一个“古老的组织”,所暗藏的是一个全新的思想理念。
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的红蝶公主,脸红红的,往他这边走来。正要与宁江说话,就在这时,远处跑来两个女孩:“红蝶!”“红蝶,原来你在这里。”
宁江看去,见跑来的是宝桐县主和鹭小姐儿两人。
宝桐县主是河项郡王的小女儿,同样也是皇族的一份子,鹭小姐儿却是鸾梅六姐的女儿,与红蝶是表姐妹的关系。
两个女孩抓着红梅,嘴儿极快:“红蝶啊,原来你在这里啊,让我们两个好找,你到这里也不说一声……”一边说话一边往宁江直瞄。鹭小姐儿则是害羞的躲在红蝶身后,瞅着宁江。
红蝶小粉拳紧握,尖叫道:“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我们不是已经绝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