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沈瑞早慧多思,学东西极有天分,要是专心科举,定会是个少年举人。他对沈瑞抱有很大期望,自是不希望沈瑞走弯路。
越是熟悉,王守仁在沈瑞心中的“圣人”光环越暗淡。即便王守仁行事人品都使人尊敬,可到底接了地气。
纠结着,沈瑞神台突然清明,想到一个可能:“先生本是能享清闲的性子,却依坚持科举,到底是为了甚?是长子光耀门楣之责,还是想要功成名就泽披一方百姓?”
王守仁脸上露出笑意:“难为你会想到这个,为师确实存了这点愚念。我无心权势之争,只想造福一方百姓。若是有一县之地,我会善待一县百姓;若是有一府之地,我为会这一府百姓做主;若是有一省百姓,我会竭力为他们主持公道。”
说起心中抱负,王守仁眼睛直发亮,意犹未尽,沈瑞却听得要冒冷汗。
王守仁这想法,并不令人意外,读书人清高,不热衷权势的便多抱有造福百姓的目的做做官,可多是好心办了坏事。
沈瑞惊讶是王守仁志向远大,绝对不是终止与一省之地。在旁人看来,一个举人侃侃而谈,委实可笑,别说是巡抚一省,就是四品知府,多少官员熬了一辈子也熬不到这位置。
沈瑞却是晓得王守仁日后成就的,就从王守仁的话中听出了桀骜。这样的言论,要是被人歪曲,就是心怀逆反。
王守仁这番念头,坦荡无私,要是按照这般行事,也会成为一方百姓的好父母。可官宦之中,像王守仁这样念头的又几人?天下乌鸦一般黑,出来一只白的,只会格格不入。
明明知道此刻应该慎言,沈瑞还是忍不住道:“就是先生竭尽全力,也不过是治一县、一府、一省之地,先生有没有想过,有一个法子,可以让更多的百姓得到心怀百姓的父母官?”
话说完,沈瑞就后悔自己嘴快。
开宗立派岂是那么容易的,稍不小心,就有结党之嫌。王守仁年老致仕、或者被罢官不出时,招些学生教导没有人会去计较;若是在朝,青壮年纪,这样培养门徒,就是找死。
王守仁笑笑道:“我虽抱着造福一方水土的念头,说到底不过是纸上谈兵,不足之处甚多,因此方常入市井走走,看百态人生。到底该如何对百姓好,甚是百姓真正需要的,还需慢慢探索。用这尚证实的空想去教授旁人,又能教什么?”
这一位确实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不过想到他显达前的坎坷经历,沈瑞小声道:“弟子晓得,天下不是只有一省百姓,先生的志向也不会限于此。只是人心叵测,有人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为防祸从口出,先生志向,往后还是莫要宣之于口。”
王守仁闻言,显示一愣,随即苦笑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能想得到这些。祸从口出,祸从口出,你说的没错。若是我早记得‘人心叵测’四字,也不用受这几年的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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