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测定距离,此刻敌舰距离尚有一万六千米,虽说是在中型舰炮的有效射程内,但距离越远射击精度越低,敌人莫不是担心德军已将水雷布设到了岛礁周围十公里的位置?或者……它们只是刚好路过?
波尔心底的那缕幻想很快被远处海面闪动的炮焰给刮得烟消云散,而见敌舰开火,奥特纳下士飞也似的从警戒塔爬下来,沿着交通壕往掩体这边狂奔。没等他跑出十米,敌舰带来的炮弹便呼啸着落下,在附近海面轰起一团团水柱。波尔二话不说,抱起炮队镜躲回到掩体里,在两名二等兵的帮助下将其置于掩体边缘的观察口,小心翼翼地观察海面上的形势。
五艘敌舰均以右舷朝向福米加什,但只有三艘巡洋舰在进行炮击,那两艘驱逐舰显然因为射程不够而作壁上观。从炮口焰闪动的频率来看,美英巡洋舰的射击速率在每分钟4到5发左右使用辅助装填机械的美制8英寸舰炮,理论射速可以达到7至8发,6英寸舰炮更甚,可是考虑到测距观瞄以及重新校射的耗时,实战中能够达到4发以上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三艘美英巡洋舰的凶猛炮火直观体现在海面不断升腾的水柱上,就这么一转眼的时间,福米加什的大部分区域已被炮弹激起的水浪给浇湿。有的炮弹落在近处,有的炮弹飞过岛礁落在远处,可是三艘敌舰既没有进行齐整的全主炮齐射,也没有遵循由前到后或是其他的射击秩序,它们看起来像是在争相恐后地倾泻炮火,而不是追求尽可能高的命中率。纵然如此,在这场持续约五分钟的炮击中,有十数发炮弹相继落在福米加什岛上,但除了将德军搭建的警戒塔炸毁之外,它们便只是在岛礁上留下形状各异的弹坑。
安全返回掩体的奥特纳跟波尔中士一道透过观察口探察敌情,当炮声平息下来的时候,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视线中的敌舰轮廓开始收窄,尖锐的舰艏逐渐消失,低矮的舰艉映入眼帘,它们应该是在向东转向,炮队镜的测距结果也印证了他们的判断。大约一刻钟过后,五艘敌舰的踪影完全消失了。
五名驻岛官兵居然无一伤亡地挨过了这场炮击,他们理应感到非常高兴,可奥特纳对他的搭档说:“我嗅到了不好的气息,感觉会有一场大战在这里发生,你怎么看?”
“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波尔回答,“敌人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乱轰一阵就调头撤走。”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奥特纳费解地说。
波尔中士撇嘴道:“不知道,走着瞧吧!”
两人交谈了一阵,便听到瞭望塔那边传来声音:“西面发现飞机,应该是我们的飞机!”
波尔将炮队镜转了个方向,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肯定道:“是我们的轰炸机,有两个中队规模,从时间来算,他们应该能追上敌人的舰队,但愿能取得理想的战果。”
奥特纳静静地看着己方的陆基轰炸机从西面飞来,它们排成两个漂亮的人字形编队,一队是机翼呈倒鸥形的俯冲轰炸机,一队是机身修长、机翼宽大的鱼雷轰炸机,等到它们飞近福米加什岛时,第三队飞机从后面匆匆赶了上来清一色的福克g-51看起来格外给力。
机群的轰鸣声显然令孤独的岛礁守卫者受到了鼓舞,波尔中士便道:“只要我们能得到源源不断的补给,敌人休想从我们手里夺走圣米格尔和圣玛利亚。”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突然想通了什么,转过头对自己的搭档说:“所以敌人要想方设法切断我们的海上航线,算算看,最近两天是不是该有运输船队抵达了?”
奥特纳悟到了波尔中士所指,可是他们两人职务低微,哪有资格替将军们谋算揣思?于是,他自我宽慰似地说:“指挥部的参谋军官们应该能料到这点,再说了,区区两艘重巡洋舰就想击败我们的护航战舰?”
波尔中士仰头看着己方战机从岛礁上空掠过,而水兵们都高兴地朝它们挥手致意。等到三个飞行编队依次飞过,波尔才道:“怕就怕刚才那五艘战舰只是敌人的先遣分队,要是一艘列克星顿级战列巡洋舰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不挂白旗的勇气。”
美国海军的列克星顿级战巡装备着迄今为止口径最大的18英寸舰炮,特塞尔岛之战,德军有多座按照最高标准修建的海防要塞被这种舰炮摧垮,而后来的圣米格尔海战,这些大家伙也参加了对岸炮击,当时圣米格尔岛上的每一个人都深深感受到了那种可怕的威力。别看福米加什的面积算起来有9平方公里,但它的岛礁构造跟常见的火山岛截然不同,若是重达一吨半的炮弹落在岛上,很可能瞬间杀死这里的所有生命。
奥特纳从口袋里掏出烟:“如果有一艘列克星顿级把炮口对准我们,举白旗绝不可耻,因为这是绝妙的诱敌之计。想想看,我们挂了白旗,敌人就不能再对我们攻击了,他们要派舰艇运送士兵登岛接管,途中要穿过我们的雷场,到时候我们就坐在这里看它们一艘艘触雷沉没,多好的事情啊!”
波尔中士笑了起来,尽管这种设想成为现实的几率很低很低,但本着苦中作乐的精神,他接着奥特纳的设想往下续:“我们是五天之前上岛的,而水雷是在两周前布设的,所以我们根本不知道雷场的位置和安全通道,到时候即便被敌人俘虏了,我们也能堂堂正正地作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