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夫人翻过身来趴在桶沿,静静地听着夏树讲话。
“一个活得有意义的人,应该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并为之付出不懈的努力。在确定她是我今生唯一的时候,我已能预料到自己未来会碰到许多困难和阻挠,越是如此,我的战斗*就越强烈,就如同军人的信仰要么胜利,要么倒在通向胜利的道路上。”
“回到你最初的问题上,娇弱、清秀的年轻女孩是否是我情有独钟的类型,只有当你见到她的时候,在那一刻,你才会知道自己喜欢的究竟是什么类型。从条件来看,我和她属于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甚至不同的宗教派别,我们接受不同的教育,我们养成了不同的思维习惯,这样的配对简直糟糕透了。可是,爱情就是这样的奇妙,甚至可以说是不可理喻。等你清醒过来的时候,摆在面前的路只剩两条:要么坚持,要么放弃。”
说到这里,夏树停住了。等了一会儿,见夏树不像是中途暂歇,伯爵夫人显得有些怅然若失,她语调低沉地说:“两条路,你选择了坚持。”
夏树强笑道:“对我而言,一生能够坚持这么一件事,至死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这时候,他看到伯爵夫人光亮的眼神慢慢黯淡下来,整个人有些恍惚地小声重复着刚刚的话:“一生坚持一件事,至死也没有遗憾……”
有些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见伯爵夫人呢喃自语,夏树脑袋里突然冒出个刺眼的念头:自己真有足够的决心对抗强大的世俗,哪怕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么?
心绪突然变得纠结起来。
夏树默默调转轮椅,一声不吭地出了浴室,移到伯爵夫人的卧房窗户前,看着窗外的夜色,满脑遐思,直到一阵淡淡的香味将他从失神状态唤回现实。只见伯爵夫人坐在床沿,用干毛巾擦拭着头发,身上的浴袍穿得整整齐齐,白净的脸庞因为刚刚结束泡浴泛着红霞,单看这个场景,人们应该会觉得她是一个美丽而贤淑的妇人吧……
擦好头发之后,伯爵夫人面带微笑地看着夏树,眼神充满爱意,却又有种错位的迷离。
“普鲁士的约阿希姆王子殿下,您在世人心目中是个年轻英俊的王族天才,人们都觉得您应该生活在荣耀和骄傲之中,无忧无虑,却不知您也有难以解决的烦扰。说心里话,当我初次听说您和希尔小姐的故事时,我觉得您只是在尝试新鲜的感觉,等到腻了,自然会放弃这段难有结果的感情。”
夏树微微苦笑:“坚持或者逃避只在一念之间,今后的整个人生却将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我希望等我老了的时候,能够同自己真爱一生的人手牵着手看夕阳。”
伯爵夫人目光垂向地面,这是夏树第一次见到冷艳高傲的她如此神态。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对夏树说:“曾经的我也像您一样决心坚守爱情,可惜事与愿违。时光不能倒流,唯有真心祝福您,王子殿下,希望你们能够相守在一起。”
夏树朝她点了点头:“谢谢你,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微笑道:“如果您愿意把我当成朋友,叫我艾米吧!”
夏树说:“那么,早点休息吧,艾米!”
伯爵夫人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殿下,您……能否当一次他?就这一晚,只此一次,拥我入睡。”
夏树还没说什么,伯爵夫人飞快地解释说:“只是单纯的拥抱,我保证会遵守我们的交易约定,也绝不会向外人透露半句。行吗?”
夏树认真地看着她,她那渴盼的眼神中没有半点肉欲。
权衡再三,夏树应允。在伯爵夫人的搀扶下,他上了床。
黑暗中,她钻进他的怀抱,转了个身,让夏树从身后抱着自己。
还是在曾经的那个时代,夏树也喜欢这样抱着爱人,很有幸福的感觉。
“抱着你的感觉,真好,艾米。”夏树轻声耳语。
黑暗中,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滑过脸庞,消失在金色的鬓发之中。
次日上午,城堡门前,萨瓦伯爵夫人依然是那个黑帽黑裙、美艳冷傲的女子,她神情庄重,却不见哀伤的苍白,眼眸的光色明显清澈了许多。
“我想,她是真心爱着你的。”临道别时,萨瓦伯爵夫人单独对夏树说道,“现在,希尔家族准备让她嫁给一个英国贵族,那个人无论哪方面都不能跟你相提并论,但他来自一个非常显赫的贵族世家威灵顿家族。如果希尔家族的首领一心一意促成双方联姻,您需要尽快想想办法。”
对夏树而言,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但他的神色并没有一丝慌乱。他俯身亲吻了伯爵夫人的手背:“谢谢您,伯爵夫人。”
登上马车,她回首朝夏树一笑:“那么,再见了,尊贵的普鲁士王子约阿希姆殿下。”
“再见,美丽的萨瓦伯爵夫人,我的朋友。”夏树挥挥手。
望着黑色的马车渐渐远去,夏树心想:她今后也许会选择自重自爱的生活方式,但死去的心却很难再复活过来,这个道理放在自己身上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