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康泽将电文交回吴铭手上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清晰的念头,他抓住电文的手随之停住,精光闪闪瞪大双眼,紧紧地盯着吴铭的眼睛:“吴旅长有何高见”
很少有人能在康泽长时间的犀利逼视下依然保持镇定的,吴铭却是少有的一个,他不但不躲避康泽的逼视,反而靠得更近一点,问了个令康泽震惊不已的问题:
“我们的空军离开后,粤军的空中侦察肯定会更加频繁,要是粤军的飞机一不小心,掉在我们的防区内,我们该怎么办?”
三天后,康泽从赣州带来中央通讯社的两名文字记者和一名摄影记者,乘坐两辆运送物资给养的六轮卡车,抵达信丰城西军营。
汽车在戒备森严而且非常隐蔽的军营深处停下,三名记者在康泽的引领下与出门迎接的吴铭等人相见,然后直接进入大树环绕中的道观正殿,新编第十旅的旅部就设在这座名为“天心观”的道观里。
记者们对吴铭选择城外这个荒芜破落的道观扎营颇为不解,看到包括吴铭在内的官兵都穿着灰色旧军装,没有一个人衣领上佩戴军衔标志,心里非常疑惑,但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其实就算记者们开口询问,吴铭也不会说真话,因为选择此地扎营的最大原因并非不扰民和更为隐蔽,而是吴铭的副官孙承元进言的结果。
这位从小在道门修行的还俗道士从师傅那里学到了五行风水,讲究趋利避凶、法合自然,说出一番诸如空气、水源、风向、朝向等等对官兵的影响之后,深感有道理的吴铭欣然采纳他的意见,而且天心观这片郁郁葱葱溪流环绕的高地,确实利于扎营和隐蔽。
喝下杯茶水,三名记者请求参观营房,采访官兵,吴铭爽快地答应下来,吩咐参谋长张东宁陪同记者们出去走走,康泽也吩咐自己的副官一同跟去,什么事情能问,什么不能问,康泽的副官最为清楚。
五丈见方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康泽看到吴铭提起暖壶过来给自己斟茶,客气地致谢后说道:“想来想去,我还是不敢把你那个计划上报总部,一来总部人多嘴杂,二来就算委座重视你的这个计划,也不好做出什么指示,所以……只能我们自行其是了……吴老弟应该明白其中的诸多无奈,难啊……”
吴铭听康泽说到“重视”二字时特别加重的语气,又见他说话断断续续吞吞吐吐,立刻明白康泽言中未尽之意,于是一脸从容地放下暖壶,回到座位上坐下:
“很多事都是做得说不得的……不过,属下还是想听听康长官你的意见。”
康泽咧嘴一笑:“我都把记者给你带来了,你说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吴铭眉开眼笑,心中极为畅快,站起来对康泽说声“请长官跟我来”,随即领着疑惑不解的康泽走向后面的中殿
正在忙碌的一群参谋官看到吴铭两人到来,纷纷放下手头工作,在作战科长戴子冉的率领下,齐齐向康泽和吴铭敬礼。
吴铭随意回了个礼,康泽已经被摆放在正中央的沙盘给吸引了,匆匆回个礼便大步走过去,围着一米五宽、两米长的沙盘转了一圈,对沙盘上栩栩如生的山川河流和清晰标注的敌我番号、营区与防御分布、山体高程与道路里程等赞不绝口,最后对吴铭由衷感叹:
“真没想到仅仅三天时间,你就把对面粤军两个师的所有情况弄清楚了,这三天里,不知道你们付出了多大努力,将士们又经历了多少危险,才搞到如此详细的情报……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良桢兄在委座面前,一力推荐你们新编第十旅担任东路先锋重任了”
吴铭自豪地笑了笑,示意戴子冉向康泽汇报。
戴子冉拿起用漂亮金竹做成的精巧指挥棒,指向沙盘上的两军交界处九渡圩:
“这是粤赣两省的交界点,也是目前粤军与我军对峙的中间区域……九渡圩以南二点五公里的界址镇,驻扎的是粤军第十四师三十九旅一团的一个营,三日来,该营巡逻队多次进入属于信丰管辖的九渡圩,向本地住民打听我军的各种情况,我一团三营的几个伙夫也天天到九渡圩采购,昨天是圩日,赶圩的人很多,粤军有四十几名官兵进入九渡圩,我们这边也有两个班的伙夫去赶圩买肉,九渡圩集市不大,所以彼此间都看到对方逛来逛去,一上午擦肩而过几十次,虽然敌意很浓,但也相安无事。”
康泽听得有趣,嘴角微微上翘,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都觉得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