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弟兄忍不住哄然大笑,方佑淳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只能给你一万,再多也没有,你也不能打收回城里城外各项产业的主意,我知道你有本事,自己想办法吧。”
“什么?才一万?”
吴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大声叫起来,众弟兄又是一阵大笑。
方佑淳仿佛没看见,端起茶杯慢慢品茶:“就这么多了,你不要也行,能白手起家我给你提个上尉。”
吴铭看向几个憋住笑的弟兄,知道不用指望这些家伙了,只好提出个折中办法:“既然大哥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能体谅大哥的难处……这样吧,由司令部担保,我负责向外借款二十万,另外还要把修械所的修建和今后的经营权交给我,两年内我负责还债,绝不拖欠!这是我的底线了,要是不答应,我明天就回毛良坞挖煤去。”
“二十万?”马致斋几个齐声惊呼。
方佑淳手里的茶杯差点儿握不住:“你真敢狮子大张口啊!修械所的事情可以答应你,你懂技术懂行情,除了你恐怕没人有这本事,但是二十万借款你想都别想,你让我拿什么去担保?拿我这一百几十斤去抵押?”
“拿信用!拿你方司令多年树立的好名声!要是那些大地主大商家不肯,我们完全可以重新把刚撤销的水陆检查站立起来,继续实行谢玉璋雁过拔毛那一套,一年下来,至少也能征收五十万保护费和剿匪捐吧?只要这钱不落入个人腰包,就屁事没有!至于面子问题,大可不必太在意,之前大哥你做得那么好,两袖清风油盐不进,可你看看,有几个人感激你?”吴铭咬着牙把狠话都说出来。
方佑淳脸色剧变,在众弟兄担忧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走到一旁低头叹息,来回走动十几趟才再次回来坐下:
“设卡收费的事情免谈,我方佑淳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加重民众的负担,本来各种苛捐杂税就够多的了,要是我再设卡收税,商人和大地主们还不是把这笔钱分摊到贫苦民众头上?所以这个办法就不要再说了!”
“既然你如此的自信,承诺两年内能够还款,我也舍得抬出这张老脸,为你借二十万回来,不管你怎么用,我必须在三个月之内,看到崭新的军械所厂区和营房,必须看到全新的修械所开始生产,六个月内必须看到你的守备连成军!这是我所能做的最大努力了,怎么样?敢不敢立下军令状?”
众弟兄大吃一惊,立刻望向满脸感慨的吴铭。
吴铭缓缓站起:“谢谢大哥的信任!既然我敢提出来,就有把握做得到,哪怕亏了,我也赔得起,绝不会伤害大哥的任何利益,所以,只要能满足我的要求,什么军令状我都敢签!”
“另外,我还有个请求,我想请古大哥分出部分精力,帮我一把,负责建设工程的招标、采购和所有资金的收支审核,我这人一向大手大脚惯了,担心自己脑袋发热,管不住钱财。”
方佑淳和几个心腹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吴铭算计得如此细密,在座的谁不是久居军旅的老鸟?听了这话,哪里还不知道吴铭是向方佑淳表明他的忠诚,向众弟兄显示他的谦逊与合作态度,既告诉大家他吴铭没有任何野心,又让大家放心,他不会因为方佑淳的信任而凌驾于任何弟兄之上,他只在乎自己分内之事,这份心计,这份坦荡,让弟兄们无不刮目相看,也钦佩不已。
方佑淳心中感动,脸上却装出非常严肃的模样:“好!那就这么定了,你赶了一天路也该休息了,明早大家还要出操,包括你也一样,既然进入军中,我就不会再给你们任何特殊待遇。”
“是!”
马致斋三人立刻起立,整齐敬礼,唯有吴铭懒洋洋站起来,和大家打个招呼就走向左边的客房。
凌晨两点,方佑淳依然怎么也睡不着觉,吴铭今天给他带来的震动实在太大了,吴铭所提出的每一个解困办法,以及貌似尖酸的刻薄言语,都如同重锤一样狠狠地击打在他的心坎上,给他带来极大震撼的同时,也让他再次反省自己的过去,衡量自己的得失。
方大嫂奶完孩子回来躺下,看到丈夫还睁着眼,望着蚊帐顶苦思不已,心疼地拉过薄毯给丈夫盖好:“别想了,睡吧,再有三个小时你又要忙了。”
方佑淳长出口气,一把将妻子楼进怀里:“你说,小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哪儿学来这么多的花花点子?”
方大嫂连忙撑起来,抚着丈夫的胸口,担忧地说起另一件事:
“你看什么时候和小弟说说,稚淳刚才又悄悄哭了好久,看得出来,她的一颗芳心全系在小弟身上了,可小弟对她仍然不冷不热的,像是什么也看不见一样,唉!稚淳年纪不小了,过了年就二十三了,你这个做大哥的得多想想办法替她满足心愿才是!”
方佑淳摇头苦笑:“你让我怎么说去?稚淳要是不改改她那臭脾气,能指望小弟看得上她?小弟这人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外表平和,内心刚强,说得难听一点儿,他比谁都固执强横,别指望用什么感情什么利益去打动他,只要他不愿意,谁也别想去劝他,只要他愿意,谁也挡不住他,明白了吗?有空多劝劝稚淳,幸福需要自己去争取,而不能指望别人。”
方大嫂恼火不已:“有你这么做哥的吗?什么事都甩手不管,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