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吊在他眼前的鱼饵,应该就是“算人”的范畴。
可现在的问题是,黄泉夫人已经被禁锢,若真与她相关,这么一个长线的计划,缺少了即时的调整,不免会有几分死板,像是慕容轻烟等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时日,余慈又有了哪些变化?
便是当初的黄泉夫人,也不能说完全看破了余慈的所有底牌。
如果真的如此,这计划很可能就要无以为继,线索也会中断。
余慈就在想,如果是他,听闻此消息之后,常理之下,会做什么反应呢?
他与幽蕊联系:“给我查,查与雪枝相关的所有情报。出身、来历、师承,委身苏双鹤之前、之后……不妨露出点儿形迹,让慕容知道,让其他人也知道。”
幽蕊虽是在筹备“湖祭”的紧张时期,也无异议。
余慈冷然一笑:都动起来吧,一场乱战,看看究竟是谁,能技高一筹!
他从不对自己的智计抱有信心,但对于乱战,倒是很有些底气。
很快,幽蕊传回信息,却不是关于雪枝的,而是夏夫人那里,又一次询问,何时见面。
幽蕊代余慈提出的那些条件,夏夫人都一一答应下来,这份姿态,确实已经做到了极致。
余慈想了想:“便在半个时辰后吧,地点在飞魂城,我从你那儿过去……”
确认了时间、地点,余慈转向薛平治:“元君,一会儿与夏夫人商谈,可有兴趣参与?”
薛平治微怔:“三方会谈,许多话都不好说……”
“旁观无妨。”
“怎么旁观?”
“不妨体验一回‘外道神明’的加持之法?”
余慈将杨朱之事,去掉一些敏感信息,对薛平治提起,若以此法加持,二人临时成就信力通道,若余慈允许,自然可以互通感应。他也是想试验一下,这等加持之术,在不久后的乱局中,是否能起到作用。
薛平治也是很感兴趣,他们这一方,若真能借此手段,形成合力,与罗刹鬼王的交手,将更有胜算。
“便依天君所言。”
两人也不耽搁,当下便尝试了这“外道神明”的加持之法。
说起来,薛平治的道基,也是正宗的玄门路数,一旦上了路,比杨朱还要契合,而这一条“生死”上的牵系,也让她颇有几分感慨。
略过薛平治的复杂感受不提,余慈与她试验了几次具体的加持操作,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共享了感应,以幽蕊为跳板,意念降临飞魂城。
余慈也不急着去见夏夫人,能就近观察飞魂城基业的机会,也不太多,他先将念头悬居高空,俯瞰下来。
飞魂城临海,核心区域足有万里方圆,倒不是像八景宫、清虚道德宗、离尘宗这等高悬天外、另辟虚空式的结构,而是扎扎实实,建起了城池。
巫门法度,自与天通,有移山填海之工,又尽得地势之妙,一直延伸到大海深处。不管陆上海中,都勾连地脉,圈拢洞天,自是应有之义。整体观来,但见城中有城,依法列布,气象沉凝;城外则洪波涌起,拍击高墙,堆卷如雪,却是在朴拙之中,见得雄壮巍峨之气。
玄门有望气之法,余慈是不懂的,然而一法通,百法通,这种汇聚千百强者一宗中枢之地,如何排布,其中法理,总免不了有“天人感应”的规矩。
知此法度,便大略可知当前情况。
这需要足够的高度——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概念,而是足够层次和境界。
余慈是以真实之域的眼光来解析。
见这等若一国的坚城之中,法理虽在,气象虽盛,然而并不统一,隐然划分两半。其中还不到彼此冲克的程度,然而明显大小不均。
很不幸,余慈捕捉到的夏夫人的气机,就处在弱势的位置。
从这一点上看,之前夏夫人、幽煌、祖巫堂三方对峙的情况确实已经改变了,夏夫人与幽煌则也有了高下。
被苏双鹤坑了的夏夫人,已经不可避免地落入了下风。
而且,这个势头还在持续推进下去。
若再想深一层,应该也有此一劫来,夏夫人以“外人”的身份执掌飞魂城,城中修士积累下来的不满,在其全盛时期,自然无所谓,此时却尽都形成了反噬之力,不可低估。
余慈摇摇头,锁定夏夫人位置,径直投影过去。
此时的夏夫人,正居于飞魂城中央位置,一处高阁之上,凭栏倚望,神思缥缈,周围不见旁人。余慈来得坦荡,气机明了,使她微微一颤,收回在夜空中巡游的视线,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