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芳又交待了他几句,这才收了电话,回去继续哭孝。
李毅等人的车子进入方家大屋时,方家里里外外早就挤满了人。
就算方家只是普通人家。按照乡俗,一家死了人,同宗族、同一个组里的乡邻都会前来帮忙。
方家在方家坳,甚至在枫林镇都是大有名望。方有德老人在乡里之间人缘又好,乡村们闻听噩耗之后。都自愿的前来帮忙。
方家长子方振,戴着白孝。跟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商量,成立了治丧委员会,安排人手,分摊工作。
这死人的事情是常有的,乡村里早就有了一套熟练的套路,什么事都有专门的人来负责,诸如写对子的、杀猪的、掌厨的、搬桌椅的、摆碗筷的、泡茶的、端茶的、放铳的、接鞭炮的、迎客的、布置灵堂的、师公子、唱夜歌的……等等,治丧委员会都会一一做出安排,然后写在黄纸上,贴在堂屋外面,各色人等一看就知道自己的职责,然后就会尽心尽意的去做。
自从公社解散之后,一个队里的人,再没有像办白事一般这么同心协力过。
人死为大,所有的恩怨,所有的过节,都灰飞烟灭了,大家都会自觉的组织起来,送死者最后一程。
因为,不论是谁,当世再英雄,也会有个百年之限啊!百年之后,自己也会劳动到这些乡邻乡亲来送自己最后一程吧?
李毅在枫林镇上买了一车的烟花炮竹,叫烟花店老板派了专车拖运过来。
下车之后,李毅帮着烟花店老板把烟花炮竹搬下来,在方家大屋前摆放了一整圈。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音轰然作响。
迎客的跑过来,迎接李毅进入堂屋。
堂屋外面的横梁上,高悬一方白纸,上书三字:“当大事!”
堂屋的正前方,天地君亲师牌匾下,摆放着两条长木凳,一方黑漆棺木直放在木凳之上。
棺木前立着一张小茶几,茶几上摆着方有德的遗像,瘦骨嶙峋的脸,裂开嘴在笑,露出一口没有牙的牙床。
村里的几个道士师公,正在布置灵堂。农村里大都信奉道教,人死后要做道场,堂屋里要挂起布幔,悬挂起三清祖师的道像,还要设香炉,请乐师。
方芳和几个妯娌戴着白孝,扑倒在棺木上,扶着棺木,看着尚未盖棺的父亲,号淘大哭。
大舅方振,表哥方红军披麻戴孝,在棺木旁边弯腰伫立。
灵堂前的地上,摆放着一个蒲团,供来客进行跪拜进礼。
这种悲伤的场面,能迅速的感染来客,让人追亿死者生前的诸般好处。
李毅双膝一屈,直挺挺的跪倒在蒲团上,行大跪之礼。
方振和方红军代表亡家,对着李毅下跪回礼。
这也是传统的丧葬礼数使然,此刻没有尊卑长幼。
行过礼后,李毅起身,喊了一声:“大舅……”
方振泪眼朦胧,点了点头,重重拍了拍李毅的肩膀,说道:“回来就好,去领孝衣穿上吧。”
方芳暂时停止了哭泣,过来拉着李毅进入房里,帮他领来孝衣,又帮他穿上。
李毅见母亲的两只眼睛哭得红肿了,便宽慰她道:“妈,你也珍惜些身子,别哭坏了。”
方芳抹着眼泪道:“我那苦命的爹啊!打小吃过多少苦啊!我们小时候,家里穷啊,连饭都吃不饱,家里凡是有一口吃的,爹都会分给我们几个儿女吃,他却饿着肚子出山劳动挣工分……”
忆起小时候的苦来,方芳又忍不住痛哭失声。
李毅知道劝也是没有用的,只是搂着母亲,任由她哭泣。
外婆田冬英早两年就过世了,现在外公也去了,这个家里的两个老人眨眼间就没有了。
李毅想到自己初来方家时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人生如梦啊!
外面鞭炮之声响个不停,前来吊唁之人络绎不绝。
这样的大事,李毅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也就是晚间上祭的时候,需要守上半夜,然后参与祭奠大礼。
在写参祭名单时,方振长叹了一声:“可惜了,李毅刚刚结婚,还没来得及生下一儿半女的,我家红军也不争气,和小梅结婚一年了,也不见生个蛋蛋出来!不然,也有个曾孙子来给爹送送行不是?”
方红军和周梅结婚一年了,两个人局促的站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李毅和方芳望了一眼,方芳扯着李毅来到一旁,轻声道:“要不要把花小蕊母子喊过来行个礼?那好歹也是你的骨肉啊。外公看见了,九泉之下肯定会欢喜。”
李毅道:“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要是传扬出去,你儿子我就不要做人了!”
方芳愁眉苦脸地说道:“也是啊!你是政府里当官的,这要是有了私生子,对你影响不好。可是,李浩然是你的亲生儿子啊!这可怎么办好?”
李毅问道:“妈,小花和浩然呢?他们在哪里?”
方芳道:“我把他们安排妥当了,你不要操心!”
李毅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
方芳道:“除了我,谁都不晓得,我哪里敢往外说啊?就连小花的父母,也不知道孩子是你的呢!”
李毅道:“他们在哪里?我去看看他们。”
方芳道:“就在枫林镇上,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母子。我在镇子上给他们置了房产,他们母子住着,倒也清静。”
李毅的心早就飞到花小蕊那边去了,说道:“妈,我现在就去看他们,你带我去。”
方芳道:“你看我哪里脱得开身啊。要不这样吧,我把地方指给你,你去找他们就行了。还有,小花的电话你晓得不?到了要是找不到地方,打她电话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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