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掌,托着掌心中那一条圣带:
“你想要它,想要宗教裁判所,但这不可以。”
史东说:
“绝无可能。”
“为什么?”叶清玄问:“因为米歇尔因我而死?”
“当然不是。”
史东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信理部因为别人而死的人多了去了,大审判官也不是没杀过自己人,不要说米歇尔,哪怕是你杀了我,将我的骨头碾成灰,洒进海中做鱼饵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是,叶先生你要明白‘大审判官’可不仅仅是个称呼而已。
它是很多人的信仰所在,你明白么?这是很多……已经死去的人不惜一切代价、为之牺牲和奋战的名号。”
叶清玄静静地听完,颔首:
“所以我不配承受?”
史东摆了摆手,“你知晓何为天灾么?”
叶清玄忍不住想笑。
这个世界在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何为天灾了。
可史东却看着他:
“我知道你的履历和作为,在这一方面,全世界能够于你相比的人,屈指可数,哪怕历代大审判官中也没有几个。
但是叶先生,你知道对于普通人来说,何为天灾么?”
叶清玄沉默。
“庞大、恐怖、强大、不死……你知道普通人在面对天灾时的感受么?”
史东问:“当看到超越人类想象的存在时,那种发自心底的绝望和无力。在超出寻常的视角之后,对于人类存在意义的思考和怀疑,对渺小的自己的嘲笑和愧疚……你能够感受到么?”
“你能够面对天灾么?”
史东的声音在继续:“不是你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成千人,上万人,带着那些憧憬你的人,那些信任你的人,那些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性命托付在你手中的人……”
“你能够引领这样的人么?给他们勇气,让他们去和无尽的妖魔、不可能战胜的天灾抗衡,去争取那一线希望。”
他看着叶清玄,金属声带发出了钢铁摩擦的嘶哑声音:“然后,你能够为了胜利,毫不留情地下达令他们全军覆没的命令么?
你能够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将诸国都拉入深渊,以所有人类作为赌注,去进行一场和这个世界的豪赌么?”
他问,“你能么?”
叶清玄沉默。
“这是一场战争,叶先生,一场人类和非人类之间的战争,一场从黑暗时代便开始,持续到现在,并且将延续至未来的战争。”
“吹响它的号角。
这,才是大审判官和裁判所的真髓所在。”
许久沉默中,叶清玄笑了,似是自嘲:
“你们想要的是这样的领袖?你们想要的……是这个?”
“叶先生,我已经说过:我老了,老到只想等死了。”
史东疲倦地闭上眼睛,“我只求将来自己有一块葬身之所,能够在一场称得上荣耀的战争中死在敌人的手中,将遗骨遗留在战场上。
你能帮我找到那一片战场么?
那一片值得我们洒下鲜血、饱受痛苦、付出生命,燃烧灵魂也要踏上的战场,你找得到么?”
漫长的沉默里,叶清玄忽然笑起来了。
笑得轻松又愉快。
“那么,我换个条件吧。”
他看着面前的老人,淡然说道:
“死在东征的路上,对你们来说,够么?”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突如其来。
瞬息间,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
就连那群沉醉在战旗推演和美梦中的老人都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僵硬地回过头来,凝视着叶清玄。
苍老浑浊的眼瞳中,所亮起的是赤红的光。
像是余烬中不曾熄灭的火焰。
狂热又危险。
要将这个将他们必胜不曾忘却的美梦当做戏言的家伙燃烧成灰烬!
又像是充满渴望,渴望着那遥远到几乎不存在的可能。
“东征?”
史东也不再假寐了,他睁开了眼睛,老人的慵懒和礼貌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如铁一般的狰狞。
他看着叶清玄:“你说东征?”
“没错,第十次东征。”
叶清玄说:“真正的东征,真正地开拓,一直打到阿斯加德的最东边去,重建白石要塞,将黑暗世界贯穿。”
“你做得到?”
史东的身体前倾,拖曳着那沉重的束缚,审视叶清玄,像是按着剑,眼神就变得冰冷:
“你做得到么?叶清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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