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曼医生愣了半晌,低声说:“疯
子,你肯定是一个疯子!”
柳卫华笑了笑:“很多人都这样评价我,你不是第一个。”
在这个疯子强硬的要求下,海曼医生不得不作深呼吸,让狂跳的心冷静下来,开始手术。柳卫华平静的闭着眼睛,任由手术刀、止血钳、镊子在血淋淋的伤口里搅来搅去,任由并不锋利的剪子像剪布一样把烂肉剪掉,神情安祥,要不是他脸色苍白得可怕,冷汗更是雨点般冒出来,护士们真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手术室里安静得可怕,每一滴血滴滑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娜塔莉娅烦燥的在手术室外走来走去,一刻不停,如果抓她去拉磨,她磨出来的面粉绝对要比最勤快的驴子要多得多。
二十分钟后,海曼医生用微微颤抖的手死命握紧镊子,从伤口里钳出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弹片————那是手雷的预制破片。弹片钳出,鲜血喷涌,护士急忙给柳卫华打止血针,另一名护士手脚麻利的用止血绷带给他包扎,他仍然一动不动,就像是睡着了似的。好不容易止住血,两个护士都松了一口大气,对视一眼,咕哝:“流了这么多血也不动一下?难道他真的是铁人?”
柳卫华连眼都不睁。他当然不是铁人,手术刀每从他身上割除一块烂肉,他每一根神经纤维都痛得抽搐;钳子每剪掉一束肌肉纤维,他的心脏都痛得痉挛起来!他是他似乎没有感觉,他的神思已经飘回到了万里之外的东方,在那里,他数百万战友正前赴后继开往战场,进行着一场关系着整个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惨烈战争。痛,很痛,可是有被几十吨重的坦克从下半身辗过去痛吗?有被重机枪子弹打碎胳膊大腿痛吗?有被浆状化学燃料溅在身上,全身脂肪都燃烧起来痛吗?有眼睁睁的看着整个国家因为自己的缘故必须经历一场原本不会爆发的惨烈战争,山河破碎,伏尸百万,自己却无能为力时那种悲愤欲狂血泪满眶的感觉痛吗!?
苏联人,给我等着!我在这里每流一滴血,你们将来要流的血就得注满一条伏尔加河,我发誓!
海曼医生突然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让他每一个细胞都几乎被冻结了,他举着手术刀,却迟迟没有再下刀。护士用浸过酒精的手帕给他擦汗,他轻轻的将护士推开,看着那个半个身体都泡在血里,却不曾皱一下眉头的年轻人,低声说:“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让你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毁灭一切的疯狂,我也不想知道!请你暂时不要去想那些事情了,想一些快乐的往事,往自己放松一下,好吗?你身上的杀气
真的好重,重到让我有一种扔下手术刀逃离这里的冲动,再这样下去,这个手术恐怕是无法完成了!”
柳卫华嗯了一声,捏得青筋毕露的拳头慢慢松开,他身上那种几乎让人全身血液为之凝结的杀气消失了。手术室里每一个人都如释重负,放快了手脚。
九十分钟后,护士用颤抖的手在他伤口缝下了最后一针,这次让医生护士终生难忘的手术终于结束了。柳卫华睁开眼睛,苍白的脸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海曼医生,你总共割了我一百六十八刀,对吧?”
海曼医生骇然:“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难道你一点都不痛吗?”
柳卫华吸了一口凉气,说:“痛!正因为痛,我才记得特别清楚:如果你的手能稳一点,不要颤得那么厉害,其中十七刀是不必割的。”
海曼医生愣住了,他用近乎仰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半晌才说:“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像你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什么联邦情报局的特工。你是一支不幸折断了翅膀的雄鹰,虽然落魄,虽然狼狈,但是依然骄傲,当你的伤口愈合之后,必然一飞冲天,成为天空的主宰!”
柳卫华说:“承你吉言————”话到半截就不说了,竖起了耳朵。海曼医生也竖起耳朵,只听到警笛长鸣,似乎有好几辆警车正朝着这边开过来。不用说,是冲柳卫华来的,一连死了四个人,警察局就算是死人也该有点反应了,只是这种反应肯定不是小镇居民喜闻乐见的,包括海曼医生。他发出一声咒骂:“哦,该死的,那帮混蛋来了!那帮混蛋,在黑帮面前是孙子,在我们面前却比狼狗还凶,他们跟黑帮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年轻人,你得躲起来,不能让他们找到你,不然你就麻烦了!”
柳卫华还在倾听:“三辆警车,没有装甲车。一辆警车有两到三名警员,一共是六到九名警员······”变戏法似的从床单下抽出沙漠之鹰手枪,卸下弹匣数了数里面的子弹,“八发子弹,不大够······”他冲已经傻了眼的海曼医生笑笑,严肃的问:“医生,你说我用八发子弹打爆了八名警员的脑袋之后,最后那个会不会活活吓死?”
海曼医生咕咚一声倒在地上,最后那个警员会不会活活吓死他不知道,反正他快要被活活吓死了。
三辆警车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警灯闪耀,警笛呜呜,八名警察从车上跳下来,拉开队形就往里冲,连出示搜查令这道手续都免了。当然,现在也没有人敢去向他们要什么搜查令,他们
身上那厚厚的防弹衣和崭新的g-3步枪正警告着每一个人:老子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