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了。所以……梦十郎,有一件,我一定要向你问清楚。”声音依旧柔弱,但语气当中所流露的坚定,与刀锋的钢铁完全找不到差别。座头的阿市缓缓道:“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你竟然要做那种事?难道你不知道,我是把你当成父亲、当成兄长、当成丈夫一样看待的吗?只要你开口,无论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跟着你一起去。可是为什么?你要那样做?”
“为什么?哈哈,愚蠢的女人,妳就是为了这种无聊问题,所以才一直苟且偷生到现在?”梦十郎嘴角轻轻向上挑起,流露出充满了优越感的一个笑。他顿了顿,嘲弄道:“很好。既然妳诚心诚意问了,那么就大发慈悲告诉妳吧。为什么?因为有趣,非常有趣,实在太有趣了。就是这样简单啊。”
“有、有趣?”阿市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颤抖着,喃喃重复道:“你说……有趣?”
“对啊,就是有趣。”梦十郎狞声狂笑,前仰后合,简直一派乐不可支。“回忆一下吧,傻女人。像妳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信任我,依赖我,爱慕我,敬仰我的人,忽然间被自己最信任依赖爱慕敬仰的我,所赐予的最彻底最毫不留情之背叛以及摧残凌辱时,妳的心底最深处,当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滋味?震惊?愕然?恐怖?痛苦?悲伤?难以置信?自欺欺人?逃避现实?
我太想知道答案了,实在太想了。可惜啊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来只有人怕我恨我,却没有人是真正敬我爱我的。所以,当我第一次遇上妳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既然世上本来没有这种人,那么就由我来亲自创造一个。所以,就有了以后妳所知道的一切。傻女人,现在妳明白了没有?究竟明白没有啊?”
事实的真相,永远都是这么的残酷,永远比刀锋更加能够伤害人。刹那间,阿市眉宇间一片苍白,乍看之下,简直就像和死人没有分别。她颤声道:“那么……那么说……曾经的那一切,你都只是在演戏?”
“不错,就是演戏。一场精彩得连我自己都要佩服自己,同时也被自己恶心得要吐的大戏。”梦十郎狞笑道:“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就在那一天,当我把妳按倒在地的时候,我就明白这漫长的等待,果然都是值得的。那一刻,妳内心的所有感觉,统统都透过肉体而传达给我知道了。
多么激烈,多么痛苦,多么美好,多么地叫人陶醉,多么教人欲罢不能啊。哈哈,哈哈~~这个世界上,还能有比这更加有趣的事情吗?还可以有比这更加痛快的享受吗?不会有了,无论过去现在未来,都不会再有。只可惜,那只有一次。不过能够有一次,已经非常足够了,妳说对不对啊,傻女人?”
“不能原谅!只有你,是永远不能原谅的。我……我要杀了你这个魔鬼!”无数无数痛苦,赫然凝结成最灼热的地心熔岩,然后随着这宛若火山爆发似的呼喊尽数释放。声犹未落,座头市纵身踏步而前,反手拔刀出鞘,由下而上倒撩反劈——“逆手一文字”!与此同时,梦十郎眉宇间笑容一收,先前的轻浮与狰狞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左手拇指往上一顶,右手顺势拔刀,身带残影踏前斩击,“秘剑?细雪”!
电光石火之际,两道人影相互交错而过,随之,就是万籁俱寂。一秒!这股笼罩了整个世界的死寂力量,只维持了仅仅一秒。下个瞬间,座头市右侧脖子上,便猛然绽放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恐怖裂口!
裂口长度迅速扩展,迅速占据了那细长脖子上至少五分之四的位置。滚烫鲜血从被切断的大动脉之中激烈喷薄,将梦十郎的半边身体染成了一片通红。而这位鬼门八人众当中剑术最高超者的另外半边身体,则被另外一道伤口里所源源不绝冒涌而出的鲜血染成殷赤。
是阿市!在被“秘剑?细雪”切开脖子的同时,她的“逆手一文字”也没有落空,在敌人左侧胸膛上深深斩了进去。首先切断梦十郎的胸骨,继而再劈进他的心脏,将它一分为二。没有人可以在承受了这种程度的重伤之后,还继续活得下去。所以,这斩尽彼此恩怨情仇的一刀,其结果并非两败俱伤,而是真真正正的……同归于尽!两具身体同时一晃,分别向左右倒下,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结束了吗?一切都结束了。然而,是梦十郎的结束,是他和失明少女那纠缠不清之恩怨的结束。至于阿市,她还没有结束,没有!恰恰相反,此时此刻,在挥出了那惊雷一剑之后,她的人生,才要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