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刘瑾,徐勋琢磨着他提醒的话,一时不禁若有所思地径直回了书房。坐了不一会儿,他就吩咐人召了金六来,直截了当地问道:“听说寿宁侯夫人信佛重道?”
金六是闲不住的性子,往常在金陵就喜欢打探各家的消息,所以这种不涉及朝廷大事的消息,徐勋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问他。果然,金六并没有让他失望,立时点头应道:“少爷说得没错,寿宁侯夫人的信佛重道是满京城都有名的。她还不像别人那样是只信一家,而是各家雨露均沾,就连那些个在京城有些名气却不入道佛的,她也往往会叫来见一面,但使投了她的缘法,她根本不吝惜花钱。据说,每年寿宁侯府打醮做法事,少说就要花几千两。听说这些天寿宁侯还揽到了一桩油水丰厚的好差事,寿宁侯夫人的手头就更大方了。”
油水丰厚的好差事?想到刘瑾提过寿宁侯插手军需,徐勋闻言留心,面上却只微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问完这一茬,徐勋追问了些内情后,却又向金六打听起了其他各家勋贵,见他把那些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分门别类,竟说得头头是道,他不禁莞尔,顿了一顿就又问道:“据说,这回你哥哥嫂子拖儿带口地跟着陶泓进了京?”
金六不想徐勋会问起这个,愣了一愣之后就讪讪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说要过继一个,他们硬是说不知道我喜好,所以把我那几个侄儿全都带了来。我也知道,他们是看着我跟了好主家,不免有攀附的打算……我已经警告过了他们,让他们自己在附近赁了房子住,给了他们本钱让他们开家卖油的小铺子。”
见金六答得油滑,徐勋知道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怕出了岔子被赶出去,因而也就不为己甚,让金六好好挑个孩子过继了进府,又交待了几句,却吩咐其出去备车在侧门等。在脑海中将刚刚所得寿宁侯府的那些小道消息整理了一下,他心里很快就生出了几分计较来。于是,他回房换了一身行头,带上阿宝就径直去了家中侧门。
金六情知徐勋不会无缘无故问他京中那些勋贵的勾当,这会儿叫上自己必然又有什么隐秘事,因而打扮得极其朴素不说,还生怕别人认得自己,脑袋上低低地扣了一顶大斗笠。迎着徐勋上车后,听徐勋报出了一个依稀还有几分印象的地址,他立时恍然大悟,这一路上一声不吭,到了地头便依吩咐把马车停在了一处少人经过的胡同中。眼看阿宝从车上下来匆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了一个左顾右盼满脸小心翼翼的中年人过来,金六虽是不抬头,可眼角余光仍是多瞥了人两眼,一下子就记起了上次徐勋来找此人时的谈话。
这似乎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荣的心腹人,上次徐勋曾经让人留心采选后妃的事!
金六一个局外人这会儿都是心中狂跳,杜锦上车的时候,那忐忑不安就更不用提了。尽管徐勋只是轻描淡写问了他之前那千人之中选三百是如何选的,选中的人多半是哪里人,家世背景又如何,可他偏是被这些极其简单的问题问得后背冒汗。等到最后徐勋问出一句话来的时候,他的脸色更是刷的一下白了。
“李公公这些天常常支使你去寿宁侯府跑腿,到底是为了什么大事?”
倘若徐勋一开口就探问这个,杜锦必然会打叠精神敷衍一个理由,可此时此刻徐勋在那些琐碎的问题之后突然单刀直入,他却只觉得心里一阵发慌。在那种犀利的目光下,想想李荣如今的老态龙钟,再想想徐勋当年初生牛犊就能在临清钞关让自己吃了个哑巴亏,如今更是声势一时无二,他不觉使劲吞了一口唾沫。
“李公公是让我……李公公是让小的寻寿宁侯说,倘若能立一个心向张家的皇后,至少能保张家多二十年富贵。”
原来李荣知道讨好朱厚照事不可为,于是便打起了这个主意!
徐勋心中雪亮,旋即便和颜悦色地看着杜锦说道:“杜公公,李公公老了。你在他身边多看着些,千万别让他这位历事了好几朝的老祖宗没了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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