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泉急忙抬头看去,只见正对面的石像头顶上站起了一条人影,心中立时愕然:他什么时候又上去了?
高手相斗,局势变化如同一盘走棋。对方非但摆脱了追击,还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登上了制高点。
这已经不止是棋差一着的问题,根本就是惨败。
天道泉心头涌起浓浓的沮丧,斗志已像是冰雪在阳光下,飞快消散。
“天道小姐,武道之路,应当勇往直前,一心无二。你既想要杀我报仇,又不敢斩去拦路的石像,心意已然不纯,怎能不败?”
姬傲剑淡淡说道,“你虽然已经把刀法练到名家的极致,但可惜刀意却做不到始终如一,所以你就差了那么一点,迟迟不能迈入‘皆传’之境。”
东瀛的“皆传”,即是指武道上的宗师境界。
天道泉的身体猛烈颤抖起来,仿佛被点中了最致命的死穴。
她嘶着嗓子道,“你只是故意说这些话来影响我,一个被我杀得满地跑的家伙,凭什么来教训我?”
姬傲剑静静地看着她,忽然伸出手,抛下了一片小小的白布。
这一小片织物在月色下缓缓飘落,轻轻落到了她的面前。
天道泉面色陡然大变,低头望去,只见自己右袖之上,断了一截,少去的形状正和落下的这截白布一模一样。
这是一开始追砍这小子的时候,他在回掌的时候就做到的?怎么我一点也没有发觉?
能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割断她的衣袖,自然也能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取了她的性命。
天道泉终于明白:自己原来连惨败都算不上,而是彻底完败。
他根本不必使用兵刃,根本不必借用石像,在自己出刀最盛的时候,就能正面杀了自己。
为什么,仅仅两年时间,这家伙在武道上就能走到这个地步?
她咬牙问道,“你现在究竟是什么修为了,难道是至圣?”
姬傲剑不明白这个概念,“至圣莫非是指先天大宗师?我还不是。”
“先父就是至圣。”
唔,东瀛武学的标准有点低啊,六合在心就是至圣了。
姬傲剑点点头,“虽然功力不足,但我想应该已经到了与你父亲同等的心神境界。”
长刀脱手,天道泉颓然跪倒在了雪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她的心中已经不是茫然,不是沮丧,而是彻底的绝望。
为什么,这个邪恶得如同魔鬼一样的少年,竟然能够在武道上得到上天如此的垂青?
姬傲剑见她如此摸样,叹了一声,“天道小姐,你不必这样,其实你仔细想想,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么大的仇恨。”
天道泉怒声道,“你说什么?”
姬傲剑说,“你未婚夫也好,你父亲也好,都是主动到明国来找我家的麻烦,可不是我去东瀛惹他们,对不对?”
天道泉重重哼了一声。
“他们两人既非为了武道,也不是本有宿仇,而是与大明卫联手来对付我家,所以我们两方之间只是政治斗争,对不对?”
“政治斗争?”
“你们日本大名之间互相攻杀,就是政治斗争。”姬傲剑说,“我可没听说过失败者的妻女有什么要复仇的义务,对不对?”
“因为她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天道泉怒道,“我习了武道,已是武士,怎能不为先父亡夫报仇!”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斩了拦路的石像!”姬傲剑大喝,“以你的畏缩之心,你根本不配说报仇这两个字!”
天道泉颤抖着,忽然一把又抓起长刀,站了起来,“不准你侮辱我!”
“你想怎样,难不成还要挑战我第二次?”姬傲剑冷冷道,“你既不是真心报仇,又是我的手下败将,如此纠缠不清,还有没有一点战败者的自觉?”
天道泉脑中轰然一响:没错,自己的确已经战败,没有再次挑战的资格,也没有任何胜利的希望。更何况,自己的复仇之心,似乎真的也没有放在第一位,那就是没有了挑战的立场。
按照东瀛的规矩,在这种情况下,失败者只有两条路,要么自裁,要么投降。
雪地之上,白衣女子忽然双手举刀,恭恭敬敬地跪拜下去,“主人!”
姬傲剑一愣,都说东瀛人的民族性格是喜欢臣服打败自己的强者,原来这是真的。
“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天道泉面色一僵,“你的意思是要我切腹?”
姬傲剑想起当年在醉花阁大获全胜后,七姐很干脆地拒绝了一众东瀛武士的投降,那群东瀛人随之也很干脆地自我了断。
“算了,不是要你切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