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蕴之在屋里温习觉得闷,想起俞烟同他说的话,便捧着书去院子里,坐在石椅上研读。
石桌旁有一棵桃花树,正是落花的季节,春风如同一双少女的手将粉嫩嫩的花瓣拂了下来,花瓣在空中旋了几个圈,跳完舞后慢悠悠地落到土里,给黑色的土壤盖上了一层春的粉被。
柳蕴之体会到春的气息后,心情舒畅许多。
视线里突然窜出一块白色布料,从头顶落下,掉在他的面前,柳蕴之愣了一下,忙抬头看——
俞烟涨红着脸,双手扒着粗壮的树干,坐在最顶处的枝干处。她一脸的羞愤,死死盯着那块白色的布料。
他的眼下移,那白花花的东西在阳光下发亮,晃了他的眼。
是一只白净的幼脚。
有着粉红的脚底。
她欲哭无泪,见他抬头看她,急急忙忙收了脚,却不知往哪藏。她慌张地看着他,红彤彤的脸颊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
柳蕴之意识到他的唐突,迅速低头不看她,咳咳嗓子:“俞姑娘,爬那么高是做甚?”依旧是清润的声音,细听却能听清微微的颤。
“我……我就是爬上来玩玩。”俞烟的声音越来越小,心想,这回真做实俞弘义说她野的事了。她看到桃花树开花了,便想爬上来摘几朵放屋里,心血来潮地蹬了鞋在屋内,穿着袜子便兴致冲冲地爬上了树。
谁知,柳蕴之突然从屋内出来,还凑巧就在石椅上落座。
她想下去,但又怕柳蕴之觉得她太野蛮,爬树这事,没几个大姑娘会再做。便屏息扒拉着树干等他离开,可他竟盯着地上的花泥发呆,她快撑不住,略微动了动身子,一只白袜因为刚才的爬树动作松了不少。她这么一晃,就从她的脚上滑了下去,还好死不死地落在他的眼前。
他果然看到了,惊讶抬头。
俞烟意识到她的脚还挂在空中,又羞又气地收了脚。
“那便快下来吧。”柳蕴之望着地开口,末了,又补了一句:“危险。”
俞烟小心翼翼地下来,落地时单脚撑地,小小的嫩脚腾在空中,她拿起石桌上的白袜,迅速套上,像只兔子般跑回了自己的屋内,穿了鞋后才出来。
柳蕴之还是刚才的望地姿势,像在等她。在他受过的教育和礼仪中,女孩的脚是不能看的,看了便要娶她。他刚才看了她的脚,虽然不是故意,但若是被别人知道,便是在玷污她的名誉。
俞烟慢吞吞地踱步到他面前,脸上的红晕还没褪下,双手绞着道歉:“抱歉。”
“应是我道歉才对。”柳蕴之愧疚地不敢看她。她借自己容身之处,他却毁她的声誉。
俞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蹙眉看他。
“若俞姑娘能等得了我,科举后我便来迎娶你。”柳蕴之终于敢看她,眸光温柔坚定。他刚才在她回屋穿鞋时便想好了,于情于理……他都该对她负责。
他已经写过信问杨老汉他与杨玉珂的婚约还作不作数,收到的回信是杨老汉的委婉回拒。在信里,杨老汉向他哭诉杨家的家境愈发困难,杨玉珂的年岁也渐大,实在是等不了他科举归来,他不觉得生气,他本便耽误了杨玉珂多年,写了三字“愿安好”便寄了回去,没再纠缠。
所以,此时的他是清白身,若俞烟答应,他便能娶她。
俞烟的耳旁轰得一声,似有烟花炸开。她没听错罢,他说他要娶她?为何?
莫大的惊讶盖住了那藏在深处的丝丝喜悦。
“做什么要娶我?”俞烟问,慌得手足无措。
“我冒犯了你。”
俞烟想起刚才的窘境,明白他口中的“冒犯”。
大脑一瞬间空白了,她低着头没说话,心里气得不行,讥嘲地想,就因为这原因便要娶我么?若是看了别的女孩的脚了呢?也是这般殷勤地上去求亲罢。只是这么想着,她便觉得难受委屈。火气渐渐转化为酸意,她红了鼻子,忍回眼眶中的泪意。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