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离开,给莫玦青和易修远腾出空间。
梁安歌没有目的的走着,看到不远处的秋千上背对着她坐着一个人,看背影像是女孩子。因为骨架小,而且看背影很单薄,感觉风吹的厉害了点她都能被刮跑。
梁安歌走近,发现女孩穿着的是医院的衣服,而且头上还戴着白色的帽子。
女孩消瘦到连脖子上的骨头都能看得很清楚,光看背影她都觉得心疼。
刚刚没发现,但是现在听到了很清脆的声音。不是人的声音,而是什么东西…应该是乐器发出来的声音,很像是水滴滴进水里的声音。
再走近,那个声音听得更清楚了,先不说是什么乐器,光听曲子是她没有听过的,但不得不说这个乐器发出来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有种能让人静下心的魔力。
梁安歌想离得更近些,不由再度向女孩靠近,结果音乐声戛然而止,女孩转头看到了她。
女孩很白,算不上特别大的双眼皮眼睛,小巧略薄的嘴巴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是典型的微笑唇型。女孩的五官单拎出来算不上很完美,但结合在一起却很和谐舒服,像是从古代过来的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
看着有点儿…惹人疼惜?
梁安歌看到女孩正好的望着自己,先是露出了大大的微笑,说:“不好意思,是我打扰到你了吧?”
女孩摇摇头,微抿的唇让嘴角微微向上勾着,看着让人保护欲爆棚。
梁安歌挺喜欢女孩的模样,忙解释说:“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只是觉得刚刚的音乐太好听了。对了,如果不冒犯的话可以告诉我,刚刚是用什么乐器弹奏的吗?因为都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女孩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乐器,再抬头朝着梁安歌莞尔:“这个乐器叫卡林巴,是非洲的一种民族乐器,在我们这里目前还算是小众乐器。”说罢把卡林巴抬起来给梁安歌看,然而刚抬起胳膊就猛然一缩,表情痛苦的捂着胳膊。
“你怎么了?!”梁安歌担心的问。
女孩缓了会儿,待呼吸平稳再抬头,依旧扯出笑容,说:“我没事。”
看她这个样子,大概也是生了什么病。
梁安歌不免觉得可惜,这么好看的女孩子竟然也生了病。
女孩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惋惜,朝她露出好看的笑容,问:“如果不忙的话,我可以再给你弹一曲,你要坐过来吗?”说着往旁边一坐,挪出了一个人的位置。
梁安歌当然愿意,求之不得呢。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女孩笑着点点头。
这个女孩,好像很爱笑,梁安歌想。
女孩沉默的弹着卡林巴,这个乐器很特,只需要用两个拇指就能弹出这么动听的声音。
可是女孩弹的曲子总有种说不出的悲伤,明明是很轻快治愈的曲子。
弹完一曲,梁安歌歪头看着女孩,问:“曲子叫什么名字啊?好好听,不过我都没听过。”
“是随便弹的,没有名字。”
梁安歌震惊的赞叹:“随便弹的还这么好听啊!你也太厉害了吧。”
女孩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过奖了,没有那么好的。”
“没有,我说的是真的!真的特别好听!”
“谢谢。”
女孩又弹了一首曲子,依旧是没听过的。
梁安歌歪头看着女孩的拇指,拇指修长纤细,留了一厘米的指甲,但指甲里面很干净。
这个女孩子不仅人长得干净漂亮,连指甲也修剪的格外好看,而且根本不像是病人,身上还飘着淡淡的花香,很淡但很好闻。
“你也生病了吗?”
女孩的手一顿,有片刻的失。
梁安歌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女孩摇摇头,轻声开口:“我确实病了,是非常司空见惯的白血病。”
“会好的,现在找到匹配的骨髓了吗?”
女孩摇摇头。
梁安歌突然心思一动:“不然我也去试试吧!我先生最近刚做完手术,还得在医院住一段时间,看看我的骨髓跟你的配不配。”
“不用了,这太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如果能匹配上就能救一个人的命,这种事对我来说也是积福的好事。”
女孩深深叹了气,说:“我其实…是不想治。”
“为什么?”
女孩突然勾唇浅笑,盯着手里的卡林巴,说:“因为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完全是我一手促成的,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梁安歌深深看着女孩,突然想起莫玦青为了忏悔而放任自己的病情恶化,小心翼翼地问:“是为了赎罪吗?”
女孩收起笑,说:“是为了解脱。”
梁安歌这下更不解:解脱吗?谁会以让自己生重病为解脱?
“说实话,我刚接受以赎罪为借口让自己病重的事实,但是让自己生病作为解脱的,我真的…第一次听说。生病,不会更难受吗?怎么会是解脱呢…”
“因为生了重病,重到没办法医治,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死亡。而死亡,才是解脱的唯一办法。”女孩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甚至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就像是早就做好准备离开的人,现在只是在等待死亡。
自杀倾向…是我以前的状态,难道……
梁安歌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毕竟她们这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问出来会不会唐突?但出于理解和关心的角度,她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病了?精上的重病。”
女孩看着梁安歌,微微一笑,说:“是啊,我病了很久了,我活着呼吸着的每分每秒都像是吞玻璃渣子,好痛苦的。”
“那你的父母、爱人呢?如果你走了,留下来的他们怎么办?”梁安歌想拉她一把。
“我已经买好了庄园留给父母,他们的后半生都不愁了。我的爱人…他是个非常好的人,我走后他会遇到阳光、漂亮的女孩子。”
她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都做好了计划,“物质上是不愁了,但精上呢?你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他们以后怎么活?”
“我病死总比自杀,要让他们体面一些。”
“就不能好好活着吗?”
女孩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望着远处:“你有过那种时候吗?痛苦到连呼吸都感觉是在吞刀子,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死才能最快最准的死去。活着对我来说就是活在炼狱中,痛苦、无助、难过、痛哭。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活着。”
说到底,她也是经历过那种绝望,竟能明白她的心情。当时恢复记忆面对莫玦青的每分每秒,对她来说都是炼狱,她恨不得以死来解脱,最后也确实那么做了。
梁安歌的抑郁结在莫玦青身上,他现在做回了人,那些折磨着她的抑郁情绪慢慢也就好了。可这个女孩却是病了很久,已经根深蒂固到做好了缜密的计划,一步步把自己弄成如今的模样。
人,真的是很复杂的生物。有的人可以拥有健康的精,抱以乐观面对生活,从不曾觉得死亡会是解脱。而有的人却用支离破碎的精去撑起生活,戴上快乐的面具融入社会,可面具下却想着死亡的一百种方法。
每个人或许都会有崩溃、想死的时候,有的人很快就走了出来,有的人会间歇性的发作,有的人却一直被它折磨着生不如死。
花好看吗?
当然好看。
参了毒的,还好看吗?
摘了吧。
参了毒的花,并非不想回到娇嫩欲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