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队长,烦请多照顾一下我的手下,人总有走错路的时候,希望能给个好结果!”许岐山突然开口。
李邵脚步一顿,回头笑道:“二爷放心,这人是你的人,我们最多做做样子给点不重的教训,万万不会把人弄没了。但是啊,我这好说,可东瀛人那不好说啊,毕竟他们也不傻,莫名其妙在深夜里死了三个士兵,这事,可是关乎人家尊严的。现在既然已经抓到了证据,自然是由他们决定他的死活。毕竟,那场戏班枪案,死的也有他们东瀛人。”
这话一出,许岐山和白景时互看了一眼,立马明白,这人,肯定活不了了。但之所以白景时要亲自处理,是想让他不该说的绝对不能说,然后告诉他,他的家人他们一定会照顾好,无需担心之类。事实上,白景时比许岐山还相信自己的手下,约莫是,许岐山走到今天这步,如果不带点多疑,恐怕早就死了百回了。
“李队长放心,我们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让你为难!景时把该安慰的话说完,自然不会多留的!”许岐山说道,可眼里,却是森寒一片。
李邵也看出许岐山的不高兴,于是躬身告辞:“二爷,三爷,队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
许岐山沉默了一会,便开口道:“李家真是专出这样的人才啊!”
白景时微微一愣,不久便知道他在说什么了,不由笑道:“二爷,这事还是我们一手促成的,实在是,有些报应的感觉!”
许岐山见白景时在笑,自己也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
说道李家三兄弟,各自都不是亲兄弟,却恰好都聚在了上海,当初他们刚到上海,是许岐山给了他们饭吃,自然,最危险的事,也是由他们去做。
安排刺杀,对抗租界大佬,物色欢乐门的新秀,都是派遣他们在做。许岐山见他们资质不错,便想办法让他们进了各种警队,凡是能在以后用到的地方,都想了办法,让他们混进去。
李国阳进了法租界当探长,李邵进了警备队当队长,李常安学了六国语言,进了军方翻译院,为的是什么,其实当年他们离开时,许岐山说的很清楚,只可惜,世事变化莫测,人啊,都是最善变的。
可许岐山认为,即使他们的心不再跟随自己,也不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他们三个当初,的的确确是一腔热血跟着自己的,就像后来的小九三,小六子。
想到这,许岐山突然轻笑起来:“景时啊,我发现,到头来,还是你守得住本心。”
白景时一愣,也跟着笑道:“不是景时守得住本心,是二爷心胸大,明明知道我在干什么,也没有出手阻拦。这些年靠着二爷庇护,景时在很多生死关头,都惊险渡过。所以景时,就算走到末路,也绝不会出卖二爷最看重的东西。景时和二爷之间,有过互相猜疑,有过同甘共苦,也有过互设心机。但景时是明白人,我和二爷这些年互相磨合,在某些事情上已经有了共识,正是因为这样,景时才会一心不二的跟着二爷。可二爷,花没有长好,人不过百年,你若还想弥补什么遗憾,应该早些去!”
许岐山一愣,随后淡淡一笑:“白三,你这话,怎么听着是在说茵丫头啊?”
白景时微微一笑,道:“不瞒二爷,苏茵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是不知道二爷也知道了。我记得您说过您的孩子,背后有个类似半只蝴蝶翅膀的胎记,所以,苏茵必定是您的女儿!”
许岐山有一刹那的怔忡,过后便笑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景时,有很多事是不能揭开的,即使是真相,也不能揭开。因为你会发现,揭开真相后的鲜血淋漓,不是一个拥抱就能解决的。人们以为的真相,往往是夹杂着一些美好想象的。对于真正的事实,往往会让人撕心裂肺。苏茵是个好孩子,我还不想让她过多的参杂进来。等时机吧,时机到了,我会告诉她的!”
白景时有些意外,总觉得许岐山这话里还夹杂着别的什么东西,只是,他也明白,许岐山这样做,反而是最好的办法。毕竟,世事难料,若是有人要针对苏茵,暗地里保护,才是正确的。
在明面上,谁都会把戏做足,毕竟,人心荡漾,一丝城府都没有,是万万在这世上活不下去的。但人啊,很怪,都喜欢褒义的词汇,“纯粹啊”,“简单啊”,“天真啊”,等等,好像被人这样称赞,能让自己升华一样。
可事实呢,哪有这么多纯真无杂的人,世道就是个大染缸,除非你躲到深山老林里去,与世隔绝。不然啊,绝对会被染的花里胡哨。况且,纯真无杂的人,必定活不长久,最后的结局,不是堕落,就是走向灭亡。
所以啊,谁能说,在这个复杂多变的上海,在诡谲多变的世道,没有一丝丝城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