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天还没亮的时候,褚婪就醒了。
这几天忙着处理完了褚豪生的身后事,一切尘埃落定。
他的心底却好像藏了一个打结成一团的毛线球一样。而他变成了一只猫,将它翻来倒去挠了好久,却始终被那根找不到的线头闹得心烦意乱。
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几天里因为失眠根本没睡多久,这会儿却也睡不着了。
那口锅已经沸腾得太过,却被盖子密封得严严实实,喷薄的蒸汽东冲西撞想要一口气奔腾出去,却被死死地压回来。
索性直接驱车去工作室。
路过那个拐角处时,他鬼使差地放慢了车速,然后渐渐停了下来。
之前被血液浸透的地方,几乎已经看不太出什么了,只是残留着扯起的警戒线的痕迹。一个穿着荧光绿环卫服的老大爷,正提着一把大扫帚,在旁边清扫。
也是,这里车来车往,尘土一层又一层地盖过去,实在太容易盖过一条平凡又脆弱的生命了。
只余警戒线连同地上仔细看才显出一点的深色,算作它来过这世间的最后一丝残响。
褚婪的手指无意识颤动了一下。
沉默之后,他刚要将车开走,就见到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走到了环卫工的面前。
说年轻只是相对于老大爷而言,这人看起来也有叁十多岁了。
他张口就是要钱花,两人明显是父子。
那父亲先是问已经把这个月大半工资给了他怎么又要,在儿子坚持之后,虽然满脸肉疼不情愿还是小心掏出自己包着纸币的小手绢,抽出几张递给了儿子。
儿子见他还有钱,想全要走,却被刚刚还心软无比的父亲转过身坚决拒绝了。
儿子愣了一下,忽然面露嘲讽:“你不会真要去那个什么古典音乐会吧?”
环卫工闻言眼里都流露出笑意来,点点头:“是哇是哇,攒了好久总算把门票钱攒出来了。”
儿子切了一声:“那门票再贵,你都攒了多久了,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吧?”
环卫工听了立刻又像只护食的小动物一样,连忙团吧团吧把钱藏进衣服里,这才讷讷道:“我……我要交学费的,要去市里那个音乐学院念书的。”
那儿子闻言立刻哈哈笑了起来,笑得直不起腰,笑他没几年好活了还瞎折腾这些有的没的,去学那些吃穿不愁的富裕人家的烧钱玩意。
“谁家大学要你这种糟老头子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能有那能耐还在这里扫地?”儿子的口气越发嘲讽,眼里全是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