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无可逃。做再多的安排,似乎也只能结束在今晚。
韩秋肃的手指绷在抢把上。他预想过这一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命为她争取时间。他不喜欢这种信息不对称的对抗,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知道在他死后,祝笛澜可以活多久。
她的左手按在门锁上,右手攥住他的外套。
他为她做的,她很清楚。她可以自己逃,可她没办法放手——她无法再让他为自己死一次了。
阴影里走出来的人,两手空空,没有任何枪械。他那万年冷漠的脸庞对上了韩秋肃的枪口,露出少见的震惊。
韩秋肃咬得后牙根都疼,即使看到对面的人是罗安,他也没有立即缓解。
罗安皱起眉头,“怎么?……”
这情绪的刺激和起伏如同过山车,方才祝笛澜都没有感到恐惧,此刻却几乎瞬间就要掉下眼泪。
安全感的来袭反而带走了她强撑的力气。
她按在门锁上的手放下,去抓韩秋肃的左臂,让他把手放下,她握住他的手背。他那紧绷的手腕才松开枪托。
罗安把手抬到身体两侧,展示自己没有持枪,“发生什么事?”
祝笛澜深吸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出事了?”
“嗯,”她言简意赅地说,“我们被袭击,我抢了枪,杀了四个人,在海边的码头。”
罗安微微后退一步,眉宇间的疑问散去,他的情变化非常轻微,但祝笛澜还是看出了他的懊悔。
她更疑惑,但暂时管不了那么多。
罗安出现是件好事,有他在,他们不会惧怕方才那样的袭击。
她心安,开始担心韩秋肃的手伤,扶他到沙发上,把枪放到茶几上,她握住他的右手,轻柔地按压。
韩秋肃从刚才开始就脸色苍白,她想得出他有多疼,但是他没有说一个字。
“处理尸体了吗?”罗安追问。
他完全不在乎人情冷暖,没有任何废话,开始询问过程。祝笛澜决定在眼前的情况下遵循他的冷血原则,精简地回答,“没有,秋肃想把尸体扔到海里。但他手伤了,我们两人做这件事会花很多时间。”
“警察来了?”
“我听到警车声。这枪没有消音器,应该有人报警。”
“明白了。现在什么计划?”
“我跟我哥商量了,他派人来护送我们回瑞士,所以先回这里等。”
“等多久?”
“大概两个小时。”
“太久了。”罗安果断地走到卧室,拿起韩秋肃的黑色旅行袋,单手一倒,把里面的衣服全都扔到地上。
他把袋子扔在茶几上,“装个人证件和水,剩下的叫你哥来退房时再带走。”
“为什么?”
“我们现在就走,我送你们回去。”罗安拿起枪,检查子弹。
“两发。”韩秋肃接话,看出他的反应不正常,“你知道什么?”
罗安把手枪塞到腰间,“我身上只有匕首,你有多少武器?”
“两把匕首。”
“我车上还有一把格洛克,一盒子弹。”罗安点点头,“没问题,走吧。”
祝笛澜把证件扔进去,顺便洗劫了酒店mbr里的水和食物,珠宝首饰全都不带,只带救命的东西。她一边装一边问,“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忽然回来?”
罗安从外套的内袋掏出一个十六开的信封,递给韩秋肃,“有人买你的命。”
祝笛澜脸上连最后一点血色都没了。
韩秋肃比她冷静许多,他抽出信封里的照片,“什么时候?”
“昨天凌晨挂在暗网上,我买断了。”罗安拉上行李袋拉链,把包提在手上,“信息挂出来的一个小时就被我买断。赶过来,在酒店等你们,已经很快,没想到你们却遇袭。看来还是大意了。”
韩秋肃的手停滞在空中,久久不言。
祝笛澜抢过照片,看到他们的合照。这大概是他们刚来南法的头几天。
照片中的她与他说话,笑得很甜蜜,他与她接吻,随后为她打开车门。一共五张照片。
她的声音和手指都颤抖,“顾宸知道吗?”
“知道,他让我回来。你们身边需要可靠的人。”罗安指指照片,“我下手很快,所以他决定不提前告知你,以免你担心。在我之前没有其他买家,我们觉得你们是安全的,我来只是比较保险。没想到会这样。”
“现在马上回瑞士会安全?”韩秋肃问道,“你不知道多少人看到这个消息。”
“比在这里等两个小时安全。”
韩秋肃接过照片,放回信封,收进口袋,“那走吧。”
祝笛澜只得跟着。他们两人把她护在中间,迅速离开酒店。出于安全考虑,他们遗弃了韩秋肃的车,上了罗安的车。
罗安发动车子,“她家的安保系统是你装的?”
“对,她的家足够安全。”
“有武器吗?”
“有。”韩秋肃坐在副驾,给那把格洛克装上子弹,“你觉得她的住址也因为我暴露了吗?”
“之前不这样想。但是今晚的事太意外了,看来我得做好准备。”
祝笛澜在后座给苏逸打电话,解释发生的事。苏逸坚持自己的想法,觉得他派人接送最安全。他并不完全信任罗安。但祝笛澜是百分百信任罗安的,他只得同意。
罗安一路飙车,上了高速。听她打完电话,
出声提醒,“给凌哥去个电话。”
她有些犹豫,“我怕他无谓担心……何况你已经接上我,会没事的……”
“你该通知他,不要自己扛着。报个平安,告诉他情况有变。这条信息看来不是我买断就消失了,他得动用资源查来源。”
“好……”她拨通凌顾宸的电话。
她不主动联系他,也是为了自己保持冷静。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她简直又要落泪,努力忍住才能坚强起来。
凌顾宸听了也很紧张,他赶不过来,但好歹有罗安在,他不至于空焦虑。
他安慰了她许久,也发誓会把这件事查清楚,她才好似从这一晚的噩梦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