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五分钟,廖逍的胸膛像瘪气的球,慢慢静止了,变得毫无起伏。
心电图上那代表生命的线条越来越不明显,逐渐地,成了一条直线。
这条线被彻底拉平的那一刻,机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医护收到信号,纷纷狂奔而来。
在病房门口等待的叁人这才发现不对劲,他们迅速冲进病房。
有人进来,祝笛澜依旧显得很悠闲,她慢悠悠晃到窗边,让出一片位子。
护士把病床放平,迅速开始做心肺复苏。
罗安看看静止的仪器,平静的脸上顿时乌云密布,显现出巨大的愠怒。
祝笛澜无谓地偏偏头,淡淡地说,“他又不喜欢,不如宣布死亡了事。”
凌顾宸和覃沁脸上是纯粹的震惊。因为愤怒,罗安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抽动着。
心肺复苏持续了十分钟,所有人都显得很紧张,只有祝笛澜微笑着嘲讽,“死都死不安心,要被人按断几根肋骨才作罢。”
医生挥挥手,停止了抢救,看了眼手表,宣布了死亡时间。护士们开始把廖逍身上的导管逐一拆下。
确认廖逍被蒙上了一块白布,祝笛澜才抓起手包,准备离开。
罗安的愤怒已然势不可挡,一瞬间,他就抽出腰间的手枪,直指祝笛澜。
凌顾宸与他的反应一样快,他刹那间挡在祝笛澜面前,冷静地劝,“不要乱来!”
护士和医生们诧异地回头,连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了。他们好像也被枪指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祝笛澜表面不屑,心里还是有细微的恐惧。毕竟她从未在罗安脸上见到过这样的情。
她站在原地,凌顾宸把她紧紧护在身后。
那把枪变成了指着凌顾宸,他坚定,不肯让步。
覃沁的眉头锁出一道深深的印痕,他被夹在中间,怎么做都是错的。他的表情出卖了这抉择的痛苦,他重重叹气两声,只得抽出手枪,指着罗安,轻声说,“冷静点,把枪放下。”
他的犹豫让握枪的姿势看起来也很无力。
罗安的坚定与此正相反,他狠狠瞪着面前的两人,声音低沉,“让开。”
覃沁的手指覆在了扳机上,他的额角滴下冷汗。
“你放过她,”凌顾宸很冷静,“这次算我欠你。”
祝笛澜从他身后露出小半个身子,冷冷地打量着罗安。他确实够气的,她能看见他太阳穴上的青筋凶狠地跳动。
这样的对峙好似漫无边际,罗安眼中的怒火没有丝毫熄灭的痕迹,但他终究没有开枪。
祝笛澜甚至对自己的幸运感到冷血。
他放下枪的那一刻,覃沁舒口气,上前一步,接过他手里的枪。
祝笛澜冷冷地打量这叁人,罗安要是要她死,有枪没枪有什么区别。真要到这一步,就看着叁兄弟肉搏起来,谁能占上风了。
凌顾宸转过身,她这才看见他眼中的悲伤和无奈。她的眼却冷漠。
忽然到了这一刻,这命运的齿轮无情一转,他们连身份和地位都调转了。
这样冷漠的眼,她以前总在凌顾宸眼里看见。而现在的她,对他的爱视而不见,也不愿给予回应和承诺。
他们相遇的初期,是凌顾宸掌控一切,掌控她的命运。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是由祝笛澜主导。
她没有庆幸,只觉讽刺。
廖逍不是路人甲,凌顾宸待他如父,从来不是虚言。教父这样骤然死在未婚妻手里,他也难掩伤心,尽管知道他已病入膏肓。
他知道她的恨意,他很想给她安慰。可他的手刚刚触到她的脸庞,她便不耐烦地甩开,径直朝外走去。
凌顾宸愣愣立在原地,心脏像被子弹击穿。
祝笛澜逃离病房中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在走廊上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抓住手腕。
是覃沁。
她愠怒的伪装骤然松动。他的谅解总是无声,他与她打闹,不会与她说什么肉麻话,但她知道他的关心。
他是凌氏的核心,却因为姓氏不同,从小就觉得自己是自由身,与哪里都不沾。这样的内部斗争中,他不会明显地选边站,总是作为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你没事吧?”他轻声问。
祝笛澜忽然很想哭。复仇给她带来的不是快乐,只是空虚而已。
覃沁把她抱进怀里,紧紧拥住,“真的要走?”
她哽咽着点头。
他并不劝,只是拍拍她的后背,“好好照顾自己。”
“你也是。”她松开他,下意识拍拍他的外套。
覃沁笑笑,宽慰她不用哭,也无需担心。
她哽咽着,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帮我照顾他。”
覃沁露出一丝不忍,他的余光已然看到那个伫立在病房门口的落寞身影。
祝笛澜也看到他,可是不敢多看。她低着头,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电梯。
苏逸已等候多时,见她来了,他伸出手,牵着她,把她带离了这片阴郁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