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混沌和清醒之间备受折磨,直到第二天傍晚,覃沁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心焦地用一只水彩笔在白纸上胡乱地写写画画。
她赶忙站起来,覃沁的色真是她自认识他以来最糟糕的了。
覃沁无奈地摆手,“我不是医生,你这样不肯去医院,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说过你会照顾我的……”祝笛澜楚楚可怜地说。
“笛澜,我知道这样说你会觉得我很过分。但你不要把气撒在你自己孩子身上。”
“你知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覃沁诚恳道,“我知道,我也很生气,我不想你受伤害。但你没必要拿掉这个孩子。”
祝笛澜收起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深深看进覃沁的双眼里。里面有她熟悉的关切和担忧,更多了一份不肯退却的坚定。
“沁,你生母是你生母,你不要把她的事硬生生加在我身上。”
她敢这么说,也就预料到了覃沁随后的暴怒。
“你不要胡说,扯到我的生母做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为你生母的遭遇懊悔,可是我跟她的情况根本不一样,你要体谅我……”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覃沁朝她走近了一步,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我警告你……”
“怎么了?”凌顾宸走进来,“你们吵什么?”
覃沁闭嘴,越过凌顾宸往外走。祝笛澜捂着胸口,眼睛红肿,一脸害怕地看着覃沁。
“你冲她发什么火?”凌顾宸带着些愠怒追上他,责问道。
“你别管。”
“你明明知道她状态很差,莫名其妙地吼什么?”
覃沁不理他,快步离开。凌顾宸没有再追,他皱眉看着覃沁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过道尽头,怪这么互相黏着的两个人竟然能吵起来,自己倒成了劝架的那个。
他转身回祝笛澜的房间,她依旧站在原地,静静地抹眼泪。
“你没事吧?”
凌顾宸站在自己面前,她愈发不敢出声,只是摇摇头。
“我让他给你道歉,你别难过。”
“不用了,我说话过分了。”。
“什么事?我想不出你们两个还能因为什么吵起来。”
“没什么,小事而已,怪我。”祝笛澜赶忙摆摆手,敷衍过去。
覃沁开着敞篷跑车在山上兜了一圈,随后停在路边。他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他的气依旧未消,被人一句说破心结的感觉糟透了,好似被不情不愿地看光脑海里所有隐秘的黑暗角落。
“这小妮子一天到晚摆张纯良的脸,我都忘了她的专业水准有多狠。”覃沁气馁地想。
他听廖逍说过他生母刚怀孕的时候,怎么都不愿要这个孩子,闹到最后使出各种招数自残。
他父亲气得把她结结实实绑了好几天,她随后又踏入了精抑郁的深渊。
覃沁拿这个故事自嘲过自己生命力顽强,细想想却怎么都觉得悲哀。
他掏出手机随意翻了翻通讯录,手指到“丁芸茹”的时候停顿住了。
覃沁等了很久,那边才有人接起,“你在哪儿?”
“我是方璐。小茹有点喝多了。”
“又喝?你们在哪儿?”
“在家。”
“我马上过来。”
方璐给覃沁开了门,丁芸茹穿着家居服趴在茶几上。
“你又灌她?”
“天地良心,这回真不是我。”方璐转身进厨房刷碗,覃沁跟着她,“她郁闷着呢,自己喝的。”
“怎么了?”
“她那在美国的男朋友,周川立,你知道的吧?”方璐轻手轻脚地,怕弄出太大的声响,“本来说好六月回国来就结婚的,结果昨天告诉小茹,要继续读phd,回国日期遥遥无期。”
覃沁靠在墙上,“然后呢?”
“小茹在美国的成绩好得很,那时候毕业留美找工作也不难。可是因为川立想回国发展,两人商量好的,她先回国来等他。现在好了,快两年了,好不容易这异国恋熬到头,他又变卦。不过他说了,可以让小茹去美国。”
“怎么去?”
“结婚喽,陪读,家庭主妇。”方璐不满地撇嘴,“若是两年前,她想留也就留下了,还有份好工作。现在在国内发展得好好得,又叫她去美国,工作签的时效也没了,每天在家给老公刷碗,闹呢吧。”
覃沁阴沉着脸,没有接话。
“现在的工作多好,工资高福利好,也不累死累活的。她那个老板——你朋友来的是吧?”方璐询问地看向覃沁,“人也不差。这年头,女孩找个大方还不对自己毛手毛脚的男上司,不错了。我以前还在职场混的时候……”
“她喝多少了?”覃沁打断她。
“没多少,不过她酒量不好,你知道的。”方璐擦干手,“跟我抱怨一晚上了。对了,你现在能照顾她吗?过会儿让她安心睡了就好。我本来今晚有事的,她哭哭啼啼跟我打电话,我就赶紧过来了。”
“你去吧,我照顾她。”
方璐在玄关穿好大衣,还是有点歉意,“实在不好意思啊……”
“没事,你放心。”
“行,麻烦你了,有事打我电话。”方璐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