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子心中咯噔一下。他到底是修为不凡、即将飞升的大能,不苟言笑的功力比齐沐白高明许多。
他思忖了一会儿,说道:“沐白,昔日是你种下之因,方有今日之果。她既已回归前世,天命产生了变化,她在此间尚有寿数。你为她续命乃是顺天而为。”
天命大于门规。齐沐白知道这点,心中却空落落的。
当初周茹为周廷越续命,受到了极为严重的责罚。倘若给他也来一下,他就顺理成章地不再修仙,去当清漪的上门女婿。
明知这是不负责任的,他却抑制不住这种想法。
观他情,凌虚子的心坠了坠,面色崩得紧紧的。
“那位姑娘是怎样的人?”
“她……”齐沐白张了张口,却难以描述。他本有数不尽的话要说,清漪的面容,清漪的性情……他满脑子都想着她,甚至无心修行,却不想与无关的人诉说,哪怕是师尊也不行。
齐沐白的目光黯淡下来,垂着头,无颜面对似的。
“她大概是我的劫难。”兴许过不去了。
凌虚子定睛望着他许久,最终长叹一声。
“沐白,你长大了,我不能替你做决定。为师只多嘴一次。她本该早夭,你却将转世之魂拉入她的前世。为师算过,她那一世的寿元未尽,待此间命数到达终点,她将回到原有的轨道。”
凌虚子本想劝诫徒弟一番,又觉得齐沐白二十几岁了,他不该管太多,不如顺其自然。在感情方面,他自己也并不高明。
齐沐白耳中一阵嗡鸣,险些没有站住。
回到原有的轨道……清漪将会回到那个父亲做讼师、母亲曾为梨园名角的家。没有此间的锦衣玉食,可她想念那个家。
既然如此,她还需要他吗?
他恍若心如刀割。
清漪从不需要他的感情。倘若知道能够回家,一定欢欣雀跃。等到一切回归正轨,他们将再也不见。
不对,他修仙,清漪是凡人,无论如何,他们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的。可是,只要想到他将保留着和她相识的记忆孤独一生,为何会这般心痛?
“话虽如此,倘若她不是寿终正寝,而是因离魂而夭亡,那也不行。必须在此过完一辈子才能回归前世。否则,她的来世会死在那一刻,魂魄成为冥界不收的孤魂野鬼。”
齐沐白目光一凛,再也顾不得难过。
凌虚子又道:“你的修为不够,为她固魂,只管得叁个月的时间。并且,她的魂魄不稳,每替她固一次魂,她就虚弱一次,会折寿。除非有修为高深的人替她施术,方能一劳永逸。”
话虽如此,那一类的法术已成禁术。要找修为高深的大能挽救清漪的性命,谈何容易?
凌虚子决定成全徒弟的一片痴心,点拨他一回。
“你师叔已得自由。只是,凡人不得进仙门,她的行踪又难寻。我替你传个讯给她,其余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昔年,周茹背着重伤不治的周廷越上了仙门。门主却说,这是天数,慧极必伤。若非要逆天改命,尚有一线生机,只是有违天时。
周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对着那貌若冰雪的女子磕了一个头,“多谢师姐。”
门主失笑道:“我是劝你放弃。他命该如此。”
“廷越是周家叁代单传的男丁,我不能眼看着周家绝嗣。”
师妹,你是修仙人,不该过于重视凡俗的亲缘。话在嘴边,门主却说不出口了。
门主一向恪守门规,却在这一次破了例,没有阻拦周茹。后来,甚至自陈过错,想与她分担上界降下的责罚。
周茹是齐沐白的师叔,也是周廷越的长辈。她救自家晚辈是出于长辈的责任。
我该如何请她伸出援手,挽救清漪的性命呢?齐沐白心下茫然,却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