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和大自然里最庞大最具力量的海洋的博弈。
这一刻,仅仅翻过一个浪头,已经能让人感觉筋疲力尽。
“兮兮,我们要快一点!”穆非观察着海况,时时回头。
看向开始有些体力不支的安子兮,英俊的脸庞色变得极为严肃。
他停下划水数次,在浪潮里等待她,等她靠近了,又和她一同洄游。
风越来越大,浪也掀得越来越高,一浪接一浪地落下来,几处被风吹乱得浪尖打在一起,激起了四散的浪花。
好几次,两人都躲不开被海水盖头而下的浇落,一头一脸的全是腥咸的海水。
眼里被海水猛地冲刷,泪腺敏感,视觉变得模模糊糊。
他们划了很久,却并没有走多远。
四肢因为运动过度而变得渐渐无力,然后又变得疼痛无比。
大脑却不停地屏蔽这样的痛觉,因为生命面临危机,机制反射,求生第一。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天空下起了暴雨。
海面与天间挂起密而厚重的帘幕,黑沉翻滚,一切都很可怕。
海水立马浑浊,风浪海潮,庞大的怪物翻脸不认人,轻易地就能将渺小的人类吞没毁灭。
安子兮的心跳如雷,恐惧和无措让她无法控制自己全身发抖。
身体里的交感经控制了每一条经每一寸肌肉,肾上腺素激素飙升,每一个脑细胞都在极度警戒的状态。
离失控发疯有时可能只有一线之差。
她在海中感到无尽的寒冷。
唯一能在这一刻让她继续不放弃地游水的理由,是一直在她身边的穆非。
他在一次打翻的浪中从容解开了自己的绳扣。
那是绑在脚腕上的连着冲浪板的绳扣。
让人能在海里不遗失自己的浪板,也能在筋疲力尽的情况下抱住救命浮木般的依靠。
她眼里红红的在海里叫喊,让他不要这么做,不要解开。
他却在这无尽折磨般的地狱里温柔地笑了。
解开后他像自由的兽,身体爆发力量,一下游到她的身边,抱住她和她的板。
“连着那块板,浪老是把我冲远,这样我们在海里很容易走失。”他理智清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在所有疯狂的自然界的吼声里显得那样的别致和清晰,“别怕。兮兮,我们要一起回去。”
安子兮在海里不停地落着泪,可惜在腥咸海水里,她早已经分不清是泪还是什么了。
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指,心中千言万语,望进他的眼中,说出口的不知是为了镇定自己还是某种变相的承诺,“嗯!我们要一起回去!”
是承诺吧。
如果不是的话,这一刻,又是为了什么而在奋斗?
又是一个没顶的巨浪涌起打下,完完整整地盖住了漂在海中的两人,把人一下打进了海的下面。
眼前是纷飞凌乱的白色水泡浪花,五感全部都被海水掩盖屏蔽,上一口空气还来不及吸入便被强制压在了水里,氧气瞬间空缺,人却没法马上游回海面。
刚要浮回海面窃取一丝空气,另一个重浪再一次压下!
全身便因超过一分多钟的缺氧而叫嚣着极度的不适,胸腔被水下气压而挤兑着,肺部无法扩张,一切都急迫又真实地成了催命的幻影。
离死亡有多近?
可能这次她一伸手,便能摸到那条钱了吧。安子兮想。
一瞬间,腰间抵上一股巨大的推力!
把她整个人都从水中推上了海面!
是穆非!
她的头甫一露出海面便潜意识地直接吸了一大口夹着海水和雨水的空气,然后像抓住了生机一般急促地大口呼吸着。
女人一边喘气一边在起伏的浪中四处寻找男人的身影。
海水灰沉,大颗大颗雨滴投入海中如同枪弹,打在她的脸上很疼。
到处都是声音,她的耳里却出的宁静。
因为看不见要见到的人。
我们说好的。
我们要一起回去。
就在她着急准备喊叫找人时,男人一个头露出了海边,就在她的身边不远处。
从那么早开始已经觉得他很英俊,却从没有这一刻这一秒这般,他的模样就刻在她的心里。
“穆非!”安子兮一只手抓自己的浪板,一手松开急急地去抓他。
“穆非,穆非!”她眼里满是恐慌和不知名的害怕,不知道要说什么,却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我们要一起回去。
我们要一起回去!
男人和她一样,一浮上来机理性地大口呼吸,身体四肢极度的疲劳。
他一边呼吸一边用眼四寻她的身影。
听见她焦急的模样,还一个劲儿地往他这边凑,穆非一皱眉,全身用力往她的方向游去。
在不停的下得更大的雨里,在不停的刮得更猛的风中,在汹涌磅礴随时要人命的海浪里,她正看着他。
正朝他伸着手。
于是乎,就算又有浪把他打得偏斜了方向,又有雨浇盖了满头,穆非还是瞄准了那一处,那一个目标,唯一的终点一样,坚定地向她而去。
似是几分钟,又似万年之久。
两指终于轻轻地触了一下。
然后两人的手不约而同地张开握起,紧紧地紧紧地,交缠在了一起。
我们要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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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和兮兮都不要高兴的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