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与傅遇安阴郁眼相视对望的人里,寂听是头一个面不改色凝视回去的女人。
“陈橙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她连学都没上过,可真的是什么都不会。”寂听说,“当初桑絮是豁了命把她救出来的,现在让我再亲手把她送回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怎么可能。”
“我保她安然无恙地回来。”傅遇安开口,“桑絮救了她,却不能彻底地救她。等来日她越来越明白,将是再难面对自己。”
他平静无波的话音落下,房间一时寂静无声。
寂听脸上的笑收敛,沉思时终于露出几分认真。
“你的意思是可以帮她迈过这道坎。”
“可以。”傅遇安承诺。
寂听仔细审视他的情,没找出半点虚假。
她在江城摸爬滚打许多年,大大小小的人物自然见得多之又多,看人待事她都有自己的一套,现在基本不会再看偏谁。
而且面前的傅遇安又是桑絮深爱多年的人,自然会更可信些。
“我必须先征求陈橙的意见。”寂听鲜少被人动摇过想法,但傅遇安给出的承诺太诱人。
她希望陈橙和天底下所有天真美好的小孩一样,可以在阳光下无忧无虑地长大。
桑絮也会这样期盼。
还有陈橙那丫头,如果知晓了这些,以她的性子必然也是愿意的。
“当然。”傅遇安应。
“等我问清楚再联系吧。”寂听说着告别的话,却两眼看着傅遇安,没有起身。
傅遇安也没动,他知道寂听还有其他想知道的事。
“桑絮真的再也不会想起这几年吗?”
她斟酌着问这话时,傅遇安能从她眼中看出真切的心疼,惋惜,以及庆幸。
从今日见面开始,她脸上更多的是客套的笑意,自始自终没流露出多少真实的情绪,但从这句话开始,不太一样了。
她是真的把桑絮当家人。
傅遇安垂下目光,没有说是,也没有否定,他只是告诉寂听:“若她真的不愿意再记起来,对她才最好不过。”
寂听沉默,半晌又轻叹了声,低头定看着盏中清茶,再仰首,茶水喝尽,陶盏离开脸前,她已然又戴上了标准的笑面。
“也对,那个傻子一根弦着呢,我可没少后悔当初拉她下水,现在啊,她不记得是最好的。”
傅遇安抬手往她的茶盏中沏上了茶,“谢谢。”
寂听的眼有片刻怔愣,又很快反应过来,傅遇安这并不是在谢她不打算再打扰桑絮的事,而是在为几个月前他去周宅救桑絮那天,她找人以公务调查的借口闯了周宅,恰巧给他寻了好时机救人而道谢。
寂听默默喝净了茶,站起身,将修身大衣前襟上的褶皱抚平,没再看傅遇安,“等你回溪地的时候,记得给那傻子的小鸟儿带回去,整天在家里叽叽喳喳,早晚要被投诉,也就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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