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周长柏没在她身上停留过多的时间,他很快结束了这场对桑絮而言毫无意义又芒刺在背的致辞,终于带着她在一片掌声中走下台去。
“刚到了一位重要客人,你和我一同去问候可好?”
周长柏在她耳侧轻声询问,桑絮偏头看他,第一次细细斟酌他眼中色,不敢放过万一。她猜测周长柏是否调查过她,调查到了余暗,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否则怎么会突然对她发出死亡邀请。
心虚,这个矫饰作假的贬义词此刻在桑絮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好。”不论如何,她都不能拒绝。
轻握的双手在下台后自然地换成交缠的双臂,桑絮就这样挽着周长柏的手臂走向余暗。
近在咫尺的距离,可她每一步都感觉到了疼痛和惶恐。她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心尖上,踏在刀刃上,走过的地方全都留下了由她赤色的、滚烫的、奔涌不息的鲜血凝成的脚印。
“如果你愿意和我做朋友,那真的太好了,絮果儿。”
“絮果儿,不要和我这么客气。”
“絮果儿,放松,别怕。”
“絮果儿,你说你还信什么佛,不如信我。”
“考不上我就陪你再读一年,也不是什么大事。”
“别怕了,絮果儿。”
“你才是我的家。”
“桑絮,一开始就是你先来找我的。”
“你要知道,除了我,没人还会爱你。”
“如果你失去我了,你就什么都没了。”
“你不会遇见比我更爱你的人。”
“桑絮,我不会永远对你例外。”
“如果可以,桑絮,我真想杀了你。”
……
过去的回忆如无孔不入的空气一般全方位地包裹了桑絮,或喜,或悲,或远,或近,或宠,或弃,或瞬间,或永恒,男孩依然是英俊的、温柔的,尽管记忆里偶尔会出现冷漠、凶狠的偏差,但他看她的眼从未变过,他用长情的陪伴酿出最缱绻醇厚的爱意,然后全都给了她。
她那时不懂,唯一真的无与伦比。所以渐渐成熟的她也渐渐开始寝不成寐,夜夜辗转,那无数个难眠的夜和慢慢泛出青白的破晓,一笔一笔记录了她最难自持的缠绵悱恻。
遗憾与惋惜总会在不经意间美化记忆,帮助心存悔意的人完成自我欺骗。比如桑絮,她此时就被大脑中的海马体完全控制,以至于生出莫须有的坚定:面前这个陌生男人,他绝不是余暗。
余暗不会像他一样,像个彻头彻尾的陌路人一样,礼貌、清醒、波澜不惊地问候她,还笑着对她说:
“你好,周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