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回店里接了个外卖单子,做好后提着袋子出来,看见门口还蹲着个瘦皮猴。刚好把烟抽完的外卖店员上前想接过外卖,却被老板拦住。老板把外卖伸到余有年眼前:“十分钟内把这外卖送了,回来给你做一份一模一样的,不收钱。”
余有年忘了自己是怎么撑起身子再拔足狂奔的,路上的景色他无暇观赏,所有东西在他眼里都是成射线形模糊状的。他感觉到喉咙比哈拉诺尔湖还要干涸,心脏比吸气后的河豚还要膨胀。餐点送到后他被客人骂了一顿,因为那汤一半在碗里一半在袋子里,但他不管,屁股一扭又一路返回。后来他吃上了一份一模一样的馄饨。别的他都忘了,他只记得那是他第一份不偷不抢不骗得来的食物。
“卡!”导演通过了全炁的戏。
全炁抖着腿坐到折迭椅上喘着粗气。
余有年想,自己并不是不能再奋力狂奔一次。
毛毛雨停了十来分钟又继续下,下到中午过后就没了。余有年穿着戏里的病服坐在病床上看剧本。忽而床垫下塌,全炁坐在床尾,嘴里默念对白。余有年颠了一下剧本问:“姜导会吃人吗?”
全炁被问得一愣一愣的。“他为什么要吃人?”
余有年颇认同地点点头:“也对。”
场次开拍,剧本被藏在枕头底下。
常青给牛壮壮说着学校里的事情,同龄的牛壮壮听得津津有味,末了说一句:“好羡慕啊,我啥时候才能回学校啊?”
常青捶了他一下:“你前两天才说自己在度假快活得很。”
牛壮壮翻了个白眼说:“那人一辈子不能总在度假啊。我一直在度假那学校里那些日夜等我回去的妹妹们怎么办?不能伤了她们的心啊!”
常青受不了自恋的牛壮壮,抬手又是一拳:“行行行,你出院那天我让她们点着鞭炮来接你。”
牛壮壮嘿嘿地搂上常青的脖子。常青一边推开他一边问:“欸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
牛壮壮看着窗外的灰云朵朵说:“快了吧。”
常青看了看手表:“我得走了。”
牛壮壮松开手放行。
“再见了啊,下次再来看你。”
常青说着起身往门外走。原本应该转头回一句“下次见”的牛壮壮什么也没说,留一个背影给常青,举起手随意挥一挥,嘴里不经意哼出“虹彩妹妹嗯唉嗨哟”。
常青听见歌声,眼底一亮,嘴角擒着笑离开了病房。
牛壮壮还独自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那一股坦然面对生死的情绪感染了整个空间里的事物。
“卡!”导演抽着烟走到余有年面前,把烟整根抽完才开口:“为什么不按剧本来?”
余有年的视线笔直得像拿尺子画出来似的,下巴朝镜头外的常青扬了扬:“他说下次再来看我不是诅咒我不能出院嘛,可我觉得下次我就可以回去见妹妹们啦。”
余有年语气轻挑又多情,逗得挤在周围的工作人员偷笑不已。姜导看一眼被调动了情绪的众人,包括眼睛发亮的全炁,把烟蒂塞进随身携带的烟灰兜里。
“过两天把前面那一场戏重拍了。”
余有年撑大眼睛问:“那算加班费吗?”
姜导的眉毛挤得一高一低,从枕头底下抽出剧本往余有年头上敲:“我吃不吃人,你想试试?”
余有年哎哎叫着:“快拍快拍,这病服穿久了不吉利!”
他长了一张不显年纪的脸,乍乍乎乎的样子真有年少不经世事的顽劣感。余有年瞥了瞥在认真工作中偷闲的人群,有说有笑很融洽。在那当中的全炁也弯着一双星眸,一瞬不瞬地眺望着他。
休息间,余有年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低头一看,蓦然恍惚。为了研究剧本,蹲医院,和经营夹娃娃的生意,他把微信里的职黑群给忘了。那满满当当的未读信息正控诉他“忘忽职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