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十八岁还想着放学后去哪里浪,全炁却已经做好将来十年的工作目标计划。他用一张从文具店里买回来的大卡纸和马克笔,字迹工整地写好短期与长期的目标,贴在家里玄关处。这导致杨媛每次去他家都既欣慰又感到压力重重。有这么奋发向上的演员在手,她固然高兴自己捡到宝,但全炁的那些目标同时成为了她的目标,她只得加把劲努力。可现在这个市场哪是“努力”就成事的。
杨媛曾经问全炁,能不能把计划表贴在房间里,要不然阳台厨房厕所哪里都行,就是别贴在玄关。全炁回以她一个露齿的笑容,一颗颗平整小巧的牙齿像草食性小动物。当时还没找到野心的杨媛败阵下来说,跑断腿就跑断腿吧,当减肥。
余有年站在家楼下的街口,看见远方驶来一辆不显眼的轿车停在面前。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雪白的脸。
“上车。”
全炁腾出余有年上车那边的座位。等人上了车全炁才瞧见余有年那张没有血色的脸。
“你怎么了?”
余有年声音虚弱地说:“吃错东西上吐下泻了一天。”
上次那个娇小的助理从驾驶座上回头看全炁,全炁看余有年。视线链末端的余有年干脆闭上眼睛靠在窗边上说:“钱治百病,赶紧见完导演确定有钱入帐我就没事了。”
全炁要带人见自己最近接的戏的导演。到目前为止全炁的戏路都是文艺向,这一次的也不例外,片名初定为《倘若有一天》。全炁演的是男主角的少年时期,想买一送一,给余有年牵线一个小小,小小的配角。
全炁看着余有年那张下一秒就要推开车门去吐的脸,斟酌半天还是没忍住,把想了几天的话说出口:“如果这次的工作你不能好好对待,我给你牵线的能力也有限。”
听见最后通牒的余有年不知道是在装死还是真的不舒服,嘴巴闭了一路。没人引荐又没有公司在背后推动,在这一行里就等于小石子跳海,别说水花了,可能连水纹也看不见。
这一次去见的导演不是个爱饭局的人,全炁约在一家茶馆里见面。一看茶馆的装修,就知道这里的茶是用一迭迭钞票烧的水。连椅子都透出匠人的心思,明明是木头做的,坐上去却贴合人体曲线,比沙发还坐得舒服。
全炁给余有年倒了一杯温水,自己喝的茶。余有年这个人病了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处处跟全炁作对,直到整个会面结束了也没有说半句错话。姜导虽然没说同意让余有年担任那个配角,但眼睛没从余有年那张病怏怏的脸上移开过。走的时候全炁和余有年并肩站着,准备目送姜导离开。
全炁是一杯刚泡好的热茶,余有年是一杯搁置到快长霉菌的冷茶。年过半百的人大大方方地审视这个与全炁气质完全相反的人。
“这就是你最近带着跑来跑去的人?”姜导问全炁。
全炁应得坦荡。姜导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之前说:“戏里的妆就照着他这个样子化吧。”
新戏的角色余有年听全炁说过,大致上是一个身患重病,但对生活仍抱有希望的角色。他当时问全炁:“最后是死了吧?”
全炁透过电话传来的声音比面对面听到的要沉:“为什么会这样猜测?”
“文艺片不就是为了看了添堵嘛,他那么好的一个角色他不死谁死?”
余有年的语气不太尊重文艺片的艺术精,但说的话却令人无法反驳。
全炁要是提前知道余有年生病时是乖顺的状态,估计巴不得每次跟对方谈正事时对方都在生病。不用上吐下泻,嘴巴上上个锁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