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放下那本论文,最后瞥了一眼封皮后,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现在收拾东西,一会儿送你回家。”
苏乔并没有什么东西收拾。
她来的匆忙被动,属于自己的也只有随身携带的手机钱包证件。
这些东西在茗菡岛上完全用不到,来时什么样子,现在就保持什么样子。
她把那个信封小心又郑重地塞进手包的夹层,拉好拉链。
苏乔收拾妥帖后便在一楼客厅的柔软地毯等陈望现身。
管家拉着她说着离别的话,她一一答应,最后对方把她穿来冲锋衣递了过来。
苏乔像来时那样,直接套穿在羽绒服外面,紧了紧衣襟抬头,陈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来了,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他漆黑的瞳仁里有凝滞的光,苏乔忍不住,终于任性一次,不计后果地问:“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我的目的了?”
陈望怔了怔。
苏乔也是在最近的这段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想通这件事上却有蹊跷。
她被程少阳约见、暴露行迹的那天,陈望听见到了他们的对话。他始终关心她从什么时候设计接近他,只字不提案件相关,甚至也不在意她是否找到证据。
后来,她主动去天澄花园找他解释,全盘托出过去种种,陈望一副淡定掌控全局的姿态,甚至不动声色地下套,让她误以为他是许崇天的同伙。
这些无一不在说明,陈望很早就知道她的底细。
她又很确定,送出的天线模型,至少在她找他索要前,他都没发现什么。
陈望的声音把苏乔从回忆中拉回:“第一次谈到鸿鹄的时候。”
真的太早了,可是事已至此,苏乔索性问到底:“为什么?”
“那天我说的话,有许多和行业规则相悖的漏洞,你听到后直接无视了,只关心间谍的部分。人,总是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苏乔拉起兜帽,完全遮住头顶,声音闷闷地:“所以一直以来,你看着我在你面前如履薄冰的样子,一定像是在看傻子吧。陈望,这样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没有。”陈望也只说了这两个字,随后抖开自己的冲锋衣,两手同时伸进袖筒里,肩胛一抬便完全穿好了这件大衣:“走吧,不早了。”
最后,陈望把苏乔送上游艇。
陈望没有一同离开的意思,除了几个暗中保护的人,还有从觉同行。
分别在即,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光景。
灯火点缀着雾霭,寒风掀动帆帜。搁浅的游艇如同黑夜中潜伏的兽,伺机扑食猎物。
陈望踏出船舱时,右手手腕上两寸的袖子被一道棉柔的力握住。
苏乔的手指慢慢收紧,又慢慢地放开,最后用一点力道虚虚地牵住带着细腻纹路的布料:“会连累你吗?”
“不用想太多,去做你想做的事。”
她没有再握住的理由,缓缓松开了手:“能不能请你放了安然,这个要求可能很过分……”
陈望几次叁番地警告她,同时也暗示了许安然就在他手中。如今全都说开了,苏乔选择开门见山。
其实,比起隐忍,本质上,他们是同一种人。
陈望替她拉紧兜帽的系绳,淡淡地说:“如果路况好,她现在已经到家了。”
“谢谢你。”
最后的最后,苏乔朝他挥了挥手,“保重。”
这一次,她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游艇在雾茫茫的波浪中消失不见了,陈望折返阁楼。
冷风从领口袖口钻进毛孔中,他忽然想到自己时从德国飞回兰陵市的那个晚上,他在天澄花园的书房翻出苏乔送的天线模型。
他本想借着模型威胁苏乔,跟他的人离开兰陵市。
然后,他看到模型中暗藏的玄机。
线刻的痕迹隔着透明的防尘罩,在灯光下折射明暗不一的光晕。
陈望小心翼翼从中取出模型,背面朝上,迎向亮光。
那些密密麻麻的宋体汉字连缀着一枚光荣的勋章:
获奖项目、logo、时间、获奖人苏乔,最后一行是——指导:方绪。
她一早就把自己的动机以自爆的方式告诉了他,而那一天,他同样发现了她接近自己的目的。
不多时,从林走近陈望小声汇报:“机票买好了,大哥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出国?”
“避避风头。”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只有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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