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最近,你八百年前就露出饥渴样,全班都知道,骗谁?」
黄颁余掷地有声说得断然,不但很有把握,还抬全班担保。
难不成,我和张天义在乐器教室捣麻糬,他躲在窗外哈到流口水?
「按呢喔!」我强自镇定,提着心说:「你比包公还会办案,依据是什麽?」
「上体育课的时候,谁目不转睛,盯着看不停?想起来没?」黄颁余可能在为冬眠准备充份的粮食,持续抓着我的手掌在灌他的腊肠。见我不吭声,他继续说:「你不好意思承认,我帮你重温美梦。锺巴泰山露出懒葩时,你麦输袂冲上去挽芭乐咧!」
「你嘛好啊!」我驳斥道:「又不只我,全班都在看,宋玉兰还说:锺巴老师的鸡腱,好黑好大喔!我会跑近前去,是在考虑该怎麽启齿告诉他,才不会造成尴尬。」
「按呢喔?」黄颁余以暧昧的眼色瞅着说:「两人抱在被窝里,不会尴尬吗?」
「当然不会。」我和锺巴并无奸情,连心虚也不必说:「冬天需要一把火,我们有怪癖,喜欢在被窝里煮水饺,玩又黑又大的鸡腱,怎样?你想吃是吧?愿乎死!」
说话间,我想收回手臂,黄颁余紧扯不放说:「都摸这麽久了,有需要再装?」
情势很明显,我若要夺回自由,势必拉动他的身体,不小心就会演变成摔跤。难看的是,我可是教务主任的乖宝宝,万一破坏形象害他脑中风就糟糕。我只得强忍住气,绷着脸以眼色传递内心的不满,说:「我要回家了,你还不肯让我恢复自由?」
黄颁余冷啍一声,下巴微抬说:「这麽急,又不是周末,跟你舅舅也能约喔?」
我无意再浪费口水,更懒得多说,实在待不住,作势要起立。见状,黄颁余用双臂将我的手臂抱紧,快速说:「你难道不担心,你舅舅会突然失去经济来源?」
猛闻,我离座的屁股悬空停住,两秒後颓然落椅。
「同学!不管你要玩什麽把戏,我没心情陪你玩,你最好一次说清楚。」
「好吧!我喜欢助人为乐,如你所愿。」
黄颁余脸色一整,不急不徐接道:「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平白耗掉宝贵的时间。但丑话说在先,你可要仔细听清楚,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是关系恁阿舅的美丽前程,也就是未来的生活……」他装模作样摆认真,情好像领袖在对全民开释,却抛出么舅的未来。害我听到心剧跳,不得不把耳朵翘尖尖受教。「你当然和人人一样,都想拥有美好的人生。但并非我爱危言耸听,你应该不晓得,荣华富贵不是单凭努力可得。要是缺少那麽一点点运气,或是没有贵人拉一把,再努力,也只不过捡人家吃剩的。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我大伯是砂石场大老板,也是最大股东,负责生产事宜。我二伯专责跑业务,我爸是会计,管理帐务。我两位姑姑插乾股,负责红吃领钱。名义上,砂石场的人事全由我大伯在掌理。实际上,每位股东都有置喙的权利。例如,用人政策。我爸想介绍谁去上班,我大伯自然很欢迎。反之,我大伯看谁不顺眼,要把他辞退,只要对象不是我家族的人所介绍。亲爱的同学,你认为会有人反对吗?」
冲半埔,他硬塞老二强迫我玩,类似变态的举动,底牌终於翻开,豁然是……
我恍然大悟,黄颁余说了一堆废话,无非在暗示,么舅的工作可能随时不保!
失业很要命,么舅有一大家子得养。黄颁余为了某种目的,或许在吓唬,但也不全然是屁话。我实在很难判断,因为对砂场大老板的为人,完全不了解,虽然他曾秃子跟着月亮走,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但也没听么舅说过,他有什麽感恩之类的。倒是电视里常演,大老板多半黑心肝,眼里只有钱,毫无仁义道德,什麽坏事都敢做。张天义也说:「你麦憨憨以为,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真的像电视上那样,和霭可亲,乐善好施。嘿是骗囝仔啦!哥哥捏懒葩佮你保证,为了利益,老板噜大尾,使阴耍诈是呷剩饭,过河拆桥是宵夜。亲兄弟都要明算帐,从背後捅你一刀算啥小!」
社会很现实,么舅才会压下私慾,顺水推舟,就是希望我有成功的一天。黄颁余应该很妒忌,把我当成眼中钉想揉死,又说道:「我也不骗你,每天都有人透过关系拜托,想到砂场工作。为免别人失业,我大伯准备开辟第三处采集场。事业这麽兴隆,可是许多人求着想巴结的衣食父母。同学!世界上很多事,是没什麽道理的唷?」
他好像怕我不懂,刻意再三强调。话很刺耳,可也是事实。
我妈、我哥、我姐,聚在一起最爱吐的苦水,便是工作不公平的事,存在社会上一种很普遍的现象,遇上了只能但是又何奈。因为生物课有教,弱肉强食是动物的本性。刚巧的是,人类属於哺乳类。不巧的是,我比谁还清楚,么舅很喜欢在砂石场开怪手,薪水不错、工作内容单纯。而且能与青山绿水为伍,交了不少热心肠的好朋友,莫名其妙失去这份工作,他铁定会非常的郁卒。唉!无缘无故,我竟叹起气。或许意识到,黄颁余的意图,不是我乐意面对的事情。可终究逃不掉,不如勇敢面对。
「同学!你也用不着再拐弯抹角,想怎样直接说吧!」
待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