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很清楚,林美丽出嫁的隔天。午休时,我趴在桌上看着腿上的小说,忽闻怪声不绝於耳。我脸一偏,只见在学校乐队担任大喇叭手的男同学,在後门探头探脑。
我们真的很有缘份。第一次看见他,是双十节游行时,他刚好走在我前面队伍的最後一排。因为裤子超级拉风,把屁股绷紧紧,走路脚开开,所以引起我的注意。
发现我在注视,他露齿笑开,比来指去像在演默剧。
我看不懂,乾脆走近问:「同学,有什麽事?」
「帮我拿给郭玉琴。」他好像在憋尿,匆匆将蓝色信封塞入我手里,转身离开。
短暂晤面,因为长相关系。我有特别去瞄,他制服上的姓名。
老实说,我的脸颜还难脱稚气,穿着宽大的制服,好像在演歌仔戏。
不像张天义,粗眉单眼皮,凶凶酷酷有股痞痞地野性,穿着修改过的合身制服,将双腿像肉粽绷紧紧,胯间凸出一大包像面龟,非常魅眼,看起来就很有男人味。长相也成熟许多,比我班上男同学都还要帅。身材虽然不高大不壮硕,但身上散发浓浓地流气味儿,可能是来讨债的。没想到,张天义第二次来时,要我代传饮料和零食。讨债不可能这麽好,我觉得很怪,转交时问道:「那个吹大喇叭的,是你什麽人?」
郭玉琴听了,瞪眼说:「乾哥不行吗?你管那麽多干嘛?」
「有乾哥真好厚,尤其是有钱的。吃香喝辣,不被养胖也难喽!」
「你骂我是猪吗?啊?」她手指快点到我鼻子,「去照照镜子,你才是猪八戒!」
好心没好报,等张天义第三次来咻咻时,我装作没听见。
「张继唐!甭出、单操……」他不但知道我的名字,还晓得我会划酒拳的秘密。
实在有够冏,为了堵住那张芭乐嘴。我赶快咬断含在嘴里的卤蛋,塞给他半颗。
简青树几乎每天带卤蛋,说他家开棺材店,鸡蛋吃都吃不完。我不懂那两者间有何关连,听到棺材心里发毛就没多问。亏他也爱吃我家的「剩菜一家亲」,所以用卤蛋来交流。其实,张天义的头还蛮像卤蛋,应该也很喜欢吃。所以不介意沾上我的口水,照单全收。他急着把我拉出去,至於干什麽,实在没啥大不了,应该没人有兴趣。
值得一提的是,张天义的嗓音沙哑易辨识,博得贴切而不雅的绰号:鸭公!
暑假第一天,我不情不愿去上辅导课。第二节下课时,张天义穿着白衬衫、黑色大喇叭裤,双手插在裤袋,脚开开,大摇大摆走进来。弄得地板喀喀响,原来夹着木屐来探课。这下子,甭说他老兄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这般大张旗鼓,自然引人侧目。
张天义我行我素,很亲热来搂肩,右手握着拳头将一物塞入我掌心,再很慎重将我的手掌握起来,低声说:「兄弟,这事很重要,一切拜托你了。」话落,他揽肩的手臂用力搂一下,走到门口突然顿停。目露凶光环室扫视,杀气腾腾说:「看啥小?」
闻声,同学吓得纷纷转头。
我初次见识,张天义展现流氓的气焰,正在仰慕那威风的屌样。万万想不到,他突然偏过脸来,朝我眨眼噘唇耍可爱。模样实在突稽,我不由发噱,赶紧转开脸。
简青树一直缩颈不敢动,听见喀喀声远杳,回头低声问:「他又来找你干嘛?」
我缓缓摊开手掌,豁然是黄澄澄一枚戒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