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肯定是假的。更多小说 ltxsba.top他已经为她心醉迷,她在阳光下会变成褐色的浓墨色头发、长着雀斑的小脸蛋儿、妩媚的长睫毛、鲜红的嘴唇……都能引起他体内最卑鄙的欲望的回响。
但同时,他又希望她是一缕黑烟,一缕灵魂,没有柔软的躯壳,寄生在他的手指上,只有他能看见她,亲吻她,占有她。这样他们就不必受时间的制约,世俗的审判。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对她来说,也太不公平。
谢菲尔德将手掌放在她的头上,轻拍了两下:“我也觉得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他停顿了一会儿,“之一,还有一个是我的母亲,只可惜她很早就去世了,没办法跟你比美。”
安娜用喜悦、饱含柔情的目光看他一眼,嘻嘻哈哈地挣脱了他的手,朝之前停车的地方跑去。他慢条斯理地跟着她,看着她的背影,炽热、橙褐色的光影在她的身上闪动,她融入了黄昏,成为了一个橙褐色的小仙女,似乎下一秒就会长出一对透明翅膀,飞向苍然的天空。
这一刻,他的思维失去了理性,感性地想了很多,想起溘然长逝的玛莎,想起几乎视他为陌生人的儿女,想起为安娜怒斥他的罗丝。
安娜带给他的,远远不止爱情,还有对过去的审视,对生命的虔敬,对未来的憧憬和畏惧。
他给予了她爱情,而她几乎回馈了一切。
走到后座边上,他打开车门,侧身坐进去,还没来得及坐正,就被两条汗津津的胳膊搂住了。
身后传来一丝微弱的咸味,不是汗水的气味,是泪水。
安娜哭了。
谢菲尔德没有回头,一只手放在车门的把手上:“怎么了。”
“我后悔了……”她紧紧地搂着他,紧紧地,炽热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进他的衣领里,“我后悔了……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除了你,谁都不要。我想和你躺在同一个棺材里,葬在同一个墓碑下,分享同一个墓志铭……除了你,我不想要别人,再好都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
她的泪水越流越多,也越流越烫,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皮肤。他听见她的鼻子被汹涌的泪水堵住,嗓音因上颚酸涩而模糊不清,到最后,她几乎是在打呃似的抽泣。似乎觉得这样抽泣有点儿丢脸,她把脸埋在他的背上,颤抖着,试图止住扑簌簌的眼泪,但很快,他衬衫那一块儿就湿了。
谢菲尔德轻叹一声,转过身,将她揽进怀里,用手帕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他有千万种言语安慰她,让她不再伤心,但那些言语在她真挚的感情前,是如此虚伪,如此乏力。
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重复擦眼泪的动作。
这一瞬间,他所有的欲望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不再想独占她,也不再肤浅地希望她是一缕灵魂。他希望她能平安地长大,直到正常地死去,甚至希望她能将他当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爱人,把他们的感情当成一次冒险,一次历练,结束以后,不要过多的怀念,直接开始下一段感情就行。
他希望她能在他去世以后,周游世界,去欧洲的教堂,去各国的沿海城市沐浴阳光,去美丽的东方,去攀登山峰,看完所有充满迹的景观,好知道爱情根本不算什么。他希望她未来可以得到更珍贵和更美妙的爱情,可以过得更好。
离世之前,他会嘱托所有认识的人为她保驾护航。他知道,他的少女是个粗心的小家伙,一个人可能保管不了他的资产。他会为她解决一切后顾之忧,好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健康快乐地生活下去。
他曾狭隘地希望她只是他一个人的,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她身上的美好,然而这一刻,这一刹那,他居然希望所有人都能看见她身上的优点,都能喜欢上她。
这样的话,她难过或悲伤的时候,不至于无人关怀。
——
安娜的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哭完后,她嚼了一颗巧克力糖,按下收音机的开关,又露出了明艳的笑容。
“对啦,”巧克力糖的坚果粘在了牙齿上,她一面用舌头顶出来,一面含糊地问道,“我同学让我周末去她哥哥那里尝试走秀,你会陪我去吗?”
“你想我陪你去么。”
“当然。不过我跟她说,你是我的叔叔,到时候肯定……”她眨了眨迷人的大眼睛,忽然间离他很近,一只手举起来,冷不防打开了前后座的隔板,刹那间收音机的音乐飘荡在整个狭长的车厢。
“炎热酷夏,女孩,请穿上鲜红色的裙子……”
尽管知道司机经过训练,不会好或关注他的私事,谢菲尔德的身体还是有一瞬间的紧绷。
“炎夏酷夏,女孩,你是如此热辣……”
黄昏已经沉没,天空变成了轻盈的紫蓝色,路灯在绿橡树的枝叶间闪闪颤动。她纤细的手指和收音机里低哑的女声一起走到了他的膝盖上。黑暗掩饰了一切,除非司机回头,不可能看见她在做什么。因此,她调皮、热乎乎的手指越发不知羞耻,几乎要走到他欲望的终点。
“一起沉醉于爱情,沉醉于爱情……”
谢菲尔德扣住她的手,低声警告:“安娜。”
“和爱人沉醉于这夏日……”
安娜用手指甲挠了挠他的手心,凑到他的耳边,像那只薮猫一样,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耳朵,说出后半句话:“……到时候肯定有一种偷.情的感觉。”
毫无疑问,她被谢菲尔德惩罚了。
——
转眼间,星期五到了。
安娜有些闷闷不乐。
她想象中的热恋生活,是她和谢菲尔德躺在同一张床,房间里没有开冷气,她浑身都是热汗,而他轻轻吻她的耳垂,像杂志上写的那样,吻去她温热的、湿漉漉的热汗。
现实却是,在一起以后,他的控制欲变本加厉,不允许这儿不允许那儿,监视着她不许吃糖,口香糖被没收了,普通糖果每天只准吃一颗,巧克力只有在表现好的时候才有,最过分的是,储存冰淇淋的冰柜被他让人搬到了地下室去,而她没有地下室的钥匙。
安娜不高兴极了,那两天都板着脸,粗声粗气地讲话,时不时踹一下椅子。两天后,她偶然在校园小报的科普栏目上,看见吃糖过多的坏处:龋齿、粉刺、肥胖,甚至会加速衰老。
安娜还是第一次知道,吃糖有这么多坏处——会导致虫牙,她知道;会引起粉刺和加速衰老却是头一回听说,怪不得以前冰淇淋吃得越多,玫瑰色的疹子就越难消下去。
安娜有些埋怨谢菲尔德不跟她解释,忽然想起来这两天,她看见他就跺脚,故意把电视或收音机的音量开得很大,根本没想过听他说话。
回到家,她推开花园的玻璃门,灰溜溜地给谢菲尔德道了个歉,然后抽走他手上的报纸,坐在他的腿上,咕哝着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剥夺了我人生两大乐趣的之一……总得补偿我一下吧?”
谢菲尔德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掸了掸烟灰:“两大乐趣?还有一个乐趣是什么?说说看。”
安娜笑嘻嘻地说:“不说,我要你猜。”
谢菲尔德思考了一下,问道:“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