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答, 他便俯身下去轻挠她足心, 她吓得一个激灵, 却又躲不过去, 直到痒得受不了了, 她才一边笑一边哭地咬着他, “喜欢,我喜欢还不行么?”
她被他哄着睁眼,一只精致的镶珍珠的镂空雕花簪倏忽现与眼前。
沈晚夕揉了揉眼睛,惊喜地笑了笑:“好漂亮的发簪!”
云横唇角慢慢勾起,低声道:“喜欢就好。”
沈晚夕:“……”
云横比较无耻, 但是簪子是真的好看,上方为芙蓉花的样式,两侧有十多颗饱满莹润的小珍珠嵌在金丝镂空的花朵里,珍珠的白润与金丝的亮眼相互衬托,高雅却又不失灵动。
纵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沈晚夕,也觉得这只簪子工艺精致,属实漂亮。
她还是第一次收到男子赠送的簪子。
沈晚夕盯着发簪眨了眨眼,半晌,笑对他道:“云横,明日就是中秋了,也是我的生辰,这只簪子就当你送我的生辰贺礼吧。”
“生辰?”云横微微一怔。
一晃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沈晚夕终于迎来了离家后的第一个生辰,往年在家中人人都只知道有中秋,只有阿娘和二哥记得她的生辰。
阿娘会做一桌子菜在绯云小院中为她庆生,二哥也常常会表表心意送她生辰礼,小时候是风筝、小宠、糕饼,慢慢长大后就成了香粉、缠臂金、首饰盒这类。
后来阿娘不在了,绯云小院里慢慢就只有从小伺候她的几个嬷嬷记得了。
习惯了冷清,也就无所谓热不热闹。
只要世上还有一人记得她的生辰,且是她极为珍视之人,那便已足够。
她敛去眼底的苦涩,付之一笑,提议道:“那明日我们做月饼吃好不好?”
云横沉吟半晌,抬眸笑道:“好。”
她咧嘴一笑,垂头去看那只芙蓉花簪,左瞧右瞧,愈发爱不释手。
想簪在发髻上试一试,可她摸了摸头发又叹了口气,患了风寒的这几日她都没有洗头发,怕风吹湿发再次受凉,眼下头顶更是被云横摸得乱糟糟的,再好看的簪子也拯救不了。
云横猜到她眼底的失落,指尖揉了揉她鬓边,语气中捏了一丝笑意:“今日天不算冷,我帮你洗头发好吗?”
小姑娘欢喜地点点头,瞬间困倦之意全无。
云横便起身到厨房烧了水,沈晚夕闲漫地躺到檐下的藤椅上,将自己瀑布般的三千发丝垂落下来。
他从未做过这般细致的活,不知如何帮她洗,只能将手掌放得很轻很轻,生怕扯痛她。
乌亮的发丝缠绕在他指尖,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觉得小姑娘的头发都有股清甜的奶香味,即便是皂角的淡香也无法将她独特的香味压制下去,总之就是很好闻。
温温热热的清水浸湿头皮,将数日来的垢腻洗得干干净净。
阳光洒在脸颊上,沈晚夕舒舒服服地躺着,任他指尖轻抚擦拭,她只觉得睡在云朵上也未必有这么惬意舒适。
她嘴角弯弯,闭着眼睛亦含着盈盈笑意,轻声道:“从小到大只有阿娘帮我洗过头发,云横,你要是一直这么温柔就好了。”
云横淡声一笑,“你要我如何温柔,我便如何温柔。”
小脸一红,沈晚夕恨恨地别过脸去,气咻咻冲他:“你再这样不正经,我就不理你了。”
云横但笑不语,心里仿佛被她的小手轻轻揉了一下。
头发晾干后,原本如瀑的黑发更加柔顺地流泻下来,沈晚夕对着镜子,信手将墨丝分成几股,绕在掌心拧旋几下,最后盘于头顶,再将簪子插进去固定,余下的头发轻盈地散落在肩头,娇俏灵动,又不失韵味。
她愈发觉得云横不是个简简单单的猎户,猎户理应是钟大通那种敦实彪悍中沾染了不少山野风尘的,说话做事都该有股子粗犷和鲁莽之气从内而外地散发出来,他们哪里会挑这些精致漂亮的簪花?
可云横不仅功夫好,眼光也丝毫不比那些世家公子哥差,几次替她买的衣裙如此,这次的海棠花簪也是如此。
发髻简单绾好之后,她立即跑出去给他看,笑道:“云横,你眼光可真好。”
云横手起刀落,一根粗圆的木棍瞬间劈成两段,这才抬起头来看她。
垂下的乌发如云,发髻中犹如海棠初绽,攒动的小珍珠更显肌肤柔光若腻,她一身葱绿淡雅的荷叶裙,步步灵动折纤腰,盈盈笑语照容光,光影下她身侧宛若万千云霞笼罩,就连红黄橘绿的漫山秋景都瞬间黯然失色。
心中未免一动,云横眸光中的冷肃瞬间散去,换作浅浅淡淡的笑意注视着她。
小姑娘眉心一跳,又红着脸低下头。
院外村路上,一辆枣红锦蓬马车辘辘驶近,虽不算惹眼,但已经是这小山村里难得的贵丽,引得不少村民驻足去看。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吱呀的声响,马车外行人指指点点,车夫也放缓了速度,似乎同里面的人说了句什么,下一刻帷幔缓缓解开,露出妇人白皙的面庞。
沈晚夕也好地看过去,正与妇人对视片刻。
那妇人约莫四十岁年纪,眸中透着长途跋涉的疲惫,眼角也有了淡淡皱纹,虽不算如何貌美华丽,却比普通的农妇白净细腻得多。
沈晚夕不认识她,可心里却无由头地多了些许担忧。
山野里怎么出现这种马车,妇人又为何盯着她看?
直到帷帘放下,马车继续驶向前,沈晚夕才微微松了口气。
“夫人别急,前面就到了。”
车夫转头朝里面说了一句,可那妇人仿佛没听到,皱着眉头仔细想着方才那个貌美的小娘子,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一时间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