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晓志一番慷慨,引得秦箫和吕安常看过来。
Lee却笑笑没作声,他用两根手指抽出档案边缘露出一角的某张照片,举高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可怖可愤的,他见惯了血腥场面,这种程度的犯罪在他眼里压根不值一提。
只是——
“替罪羊?”他手指一垂,移走眼前的照片,“那如果证据链完整的话,你的意思是,替罪羊也可以定罪?”
“哈?”
“证据是可以捏造的,范警官,只要你们捏造一个证据,把环节补全,不就可以结案了?”
“……”
范晓志张了张嘴,被Lee的逻辑震撼到说不出话。
秦箫拿过档案夹翻开看着,唯有吕安常比较闲情逸致,回答了Lee的问题:“你想法很负面,但是也没说错,监狱里确实有一部分犯人是替罪羊。在证据完整且自愿认罪的情况下,他们是要坐牢的——有的是因为金钱达成妥协,有的是为了保护家人朋友,但是,这些人只占很小的一部分,而我们的工作,就是勿枉勿纵,尽量不让这种事发生。”
Lee下巴靠在抱枕上,又举起照片看一看。
“至少在这一点上,我还是保留我的意见。”他咕哝说,“以恶制恶,以暴制暴,jusnfurl——‘只要尽情享受不违背理性的快乐,那就是最符合道德标准的状态’。”
“斯宾诺沙?”
“没错。”
“老吕,你别跟他吵,你吵不过他,这小子反人类,理他干嘛。”
“……”
Lee嘴角噙着笑,心里却并没有赢得辩论的喜悦。他盯着手里的照片,漆黑的瞳孔暗不见底。
他的怨气,其实和斯宾诺莎一点关系也没有。
替罪羊?
这就是事实。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Lee心想。
KTA利用顾悠替他顶罪,不仅换取了他的自由,还顺水推舟送女孩去利维坦当诱饵——是啊,多好的一个诱饵!完全称了费丹的心意。KTA和FIB联手搞暗箱操作,原本他是可以送顾悠安然离开S国的,要不是该死的顾邵京突然出现在洛根机场横插一脚,他也不会倒霉在胸口中那一枪……
顾悠真是个蠢丫头。
那个姓顾的老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她非要听他话,难道她就不知道在那群勾心斗角的大人眼中,她就是个利用完就可以随时抛弃的小羊羔吗?
利维坦那种地方,压根就不是人待的,她现在一定哭得嗷嗷叫,真是……活该!
没错,活该!
Lee越想越气,抬眼看见秦箫正在翻案卷,看都没他一眼,更不可能理解他心中所想,顿时又觉得失落和委屈。
她,她,她们,还有他们。
全都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在极度的愤怒和抑郁中,照片被Lee折成了纸飞机,他就手一扔,纸飞机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不偏不倚地掉落在秦箫面前的档案页上。
“卧槽。”范晓志看见了,指着Lee的鼻子大骂,“我说姓李的,你手贱是不是?拿被害人照片折纸飞机?你有病啊!”
掐胳膊抓衣服,两人就要打起来。
“晓志,别说话!”吕安常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范晓志愣住,顺着他的提醒,朝秦箫看去。
周围这么闹腾,秦箫却安静得出,她左手翻着档案页,右手捡起那纸飞机,将其展开,抚平,接着用指尖压着照片,在茶几的玻璃表面上往前一滑——
这时,范晓志才发现,七个受害人的照片,已经在茶几上排列的整整齐齐。
秦箫始终低着头,没有表情,但眼是灵动的,目光在照片和案件报告之间来回转动。
她的大脑在思考,耳朵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吕安常坐在她旁边,范晓志不自觉垂下手,Lee更是不说话。
三双视线集中在秦箫身上,没有人去打扰她。
过了很久之后。
秦箫站起来,起身朝露台方向走,她停在落地窗中间,活动发酸的双肩。
范晓志说:“秦队,你刚才怎么……”
“这个案子不简单。”秦箫说,“七个受害人,虽然是被同一种凶器所伤,但却不是同一人所为。”
“啊……是的,”范晓志眉头紧锁,“根据痕检部门的初步分析,行凶的至少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应该力气比较大,捅出来的刀口十分干净,只有纵深,没有切向力。不像其他的两种伤口,要么更多……反正,最少是三个人。”
“其中一个人,我可能见过。”
“啥?”
秦箫没有回答范晓志,而是从吧台抽屉里拿了把折迭裁纸刀,扔给Lee,后者反应很快地接住了。她走回落地窗旁,指着露台一侧足有一人高的观赏性棕榈树说:“朝这瞄准,看看能不能打中。”
Lee看着手里的小刀,什么也没问。秦箫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起身将刀身展开,先是望一望秦箫的表情,然后盯向她所指的位置,将刀尖位置朝向自己,掂量了几下,猛地朝前一掷,裁纸刀脱手而出,“笃噔”一下,像飞镖一样深深扎进了棕榈树的树干中,与目标位置几乎分毫不差。
范晓志一声“卧槽”还没说完,只见秦箫双手用力把裁纸刀从树上拔出来。
秦箫说:“范晓志,你来。”
范晓志接过刀才发现,裁纸刀没有开刃,可以说是相当生钝也不为过。
“你就照着旁边捅一下,用点力。”
秦箫说完,往旁边让开,范晓志依言照做,裁纸刀本身是比较窄细的形状,并没有让他太费力。
再次取下刀之后,秦箫让范晓志比较一下树干上留下的痕迹,范晓志观察一番后,终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难道凶手当中有人擅长使用飞刀,所以伤口那么整齐干净?”他思索道。
“有这个推测。”秦箫说,“具体情况,要等痕检报告出来才能下定论。”
范晓志想到昨晚孙曼慧的怪表现,莫名产生一种感觉。“不用推测,我看,这个迦夜会所肯定大有问题。”他看向Lee,“你去迦夜再多观察几天,看能不能搞到监控或者目击证人,我不信那么大一个夜总会,处处都是死角,什么外场内场,搞得秘秘的,说不定就是黄赌毒……”
“范警官,”Lee窝回沙发里,重新抱紧枕头,不知为何,他情有些恹恹然,“你还是放过我吧,就算迦夜会所真有问题,你也不能让我以身犯险。”
“犯什么险?以你的身手,还怕谁不成?你随便潜进去,混个什么KTV公主少爷当当,说话注意分寸就行。”
“……公主少爷?”
“陪酒啊,哎,陪酒你不会吗?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聊天,斗地主,牺牲一下你的美色,让他们开酒。”
“如果是性交易呢?”
“呵呦!那更好,我教你玩个仙人跳,偷偷拍点照片,全是证据!”
“没用的。”Lee冷冷说,他视线飘向秦箫,在接触到她的目光后,却又低下头,“迦夜内场有电子安检扫描,什么设备都带不进去。”
范晓志道:“搞得这么森严,难道里面有赌场?你进去看过了吗?”
Lee吸吸鼻子,依旧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