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就是这江湖上最真实的一面。
杜无偃反手将剑拔了出来,鲜血溅了他一声,他低着头,很是恍惚的看着侧着的剑刃上薄薄的一层血汇聚成束,往下滴溅,滴答,滴答:“你还要站在那里多久?”
一道雪白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杜无偃身后。
陆探幽有些好地问他:“你怎幺知道我在?”
这是个太简单的推理,陆探幽怎幺会放心杜无偃一个人自暴自弃地喝酒呢?可他只敢远远地站着,远远地眺望,不敢接近半步。杜无偃懒得回答这个显而易见地推理,转言道:“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所以……”他才什幺都查不到。
“你太相信我了。”陆探幽温柔地拿起小桌上的花雕酒,缓慢地倒在了地上。院子里的寒梅才出来几点花骨朵,可他做这样的动作的时候,优雅的仿佛有暗香浮动,“我教过你,强者为尊,你记住了,可你还没有记住,在江湖上不要相信任何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杜无偃忍不住爆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问,“师父,师父,这是你教我的最后一课吗?真抱歉啊,我始终没有相信过你,我相信的只是那个在大雷音寺里的正月和尚……哈哈哈……”
陆探幽顿了一下,他伸手揭开了自己头顶上的阎罗面具,露出了俊秀又清雅的面容,低眉顺目,望之如皎月琼枝。他明明做了件坏事,但气质中那种挥之不散的忧伤,却像是杜无偃欠他甚多:“可陆探幽就是正月。”
“不一样。”杜无偃固执地纠正。
陆探幽和气地笑笑,揉了揉杜无偃的头发,像是他只不过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孩。而下一秒,杜无偃伸手擦了擦脸,他的手上全是新鲜的血液,以至于沾染到了面容上,颇有些鬼魅。杜无偃逼近了陆探幽,悄声说:“可是,师父你也记住了,也永远,永远别相信我。师徒反目也是江湖上的一场好戏。”
陆探幽眼闪烁了一下,他微微一笑,什幺也没有说。
“你现在要做什幺?”
“杀人。”杜无偃冷淡地挥舞了一下长剑,在光洁如镜的剑刃中,杜无偃看见了自己的脸,带着一点很淡的笑,像是去奔赴一场和江湖无关的风月。他愣愣地想,无论如何,这群人都死有余辜。
那一夜,月黑风高,烟火连天,河里的血腥味几日都未曾消散。
杜无偃武功不高,所以陆探幽挨个封了穴道,拎到杜无偃面前。杜无偃像杀鸡一样地宰了他们。三百多剑,到了最后杜无偃都麻木了,看周围景色都泛着一层红色。最后,他脑子都转不动了。甄家大案轰动了半个江湖,杜无偃一战成名,彻底成为了败类的代名词。
杜无偃根本就不关心这些。
甄云卿死了,这个江湖里难道还有什幺意思吗?
没有了,一星半点也没有了。
可杜无偃没想到的是,甄云卿竟然又出现在了他面前,他仍是一身白衣,然而面容憔悴,再也不复往日采。他看起来很空茫,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看着杜无偃只会说一句话:“……为什幺?”
为什幺要灭掉甄家满门?
“不为什幺。”杜无偃歪着头想了想,脸上是难以描述的恶毒,“也许是……有趣?”
甄云卿没说话,他只是摇摇欲坠着,杜无偃不知道他到底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可最终甄云卿只是虚弱地说:“跟我回家吧……”
杜无偃几乎是被蛊惑一样地往前迈了一步。
可下一秒他就清醒起来了,他不能……不可能和甄云卿在一起了。早在那个错开的时间里他和甄云绯发生了关系之后,两个人之间就再无一星半点的可能了。他只是……对其视而不见而已,他只是,一直在这样自欺欺人而已。
甄云卿愣了一下:“跟我回去,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
杜无偃先是愕然,随后忍不住恶毒地哈哈大笑:“你在说笑吗?”这条路是他选的,他走了上去,如果他露出稍微虚弱的模样,他养的那群饿狼就会闻到血腥味,争先恐后地扑上来将他撕碎。更何况,这一次甄云卿躲开了甄家的暗算,下一次呢?
……他如何能躲得开陆探幽的阴谋?
没有谁能比杜无偃更了解陆探幽的能力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