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云一路颠着不由打了个哈欠,睡意在暖暖日头下又犯上来。忽地脸上沾上些湿润,抬头睁眼,只见空中乌云密布怕是就要变天了。
念头刚这幺一转,密如牛毛的细雨便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南方初夏的雨总是轻柔得像是女子的手,哪怕看似被淋得青衫湿透,暖风一吹便无影无踪了。
雨势说小也不小,路上行人纷纷找地方躲避,女子则打开了油纸伞遮雨。那些伞面或红或粉,点画着艳丽的花鸟虫鱼,青灰色的街道霎时绽开各色花朵,反将漫天阴霾驱散而去。
温行云枣绿的衣衫上沁出细密的湿印子,他抬手擦了把脸,蓦地闻到一股熟悉的甜香。
是那条龙。温行云有点高兴,循着那香味很快就发现了它。
糖龙就跟在马车旁,它看起来比昨天更糟糕,透明的身体随着移动而掉落更多的糖浆。温行云眼看着它急遽融化,蜂蜜似的液体混进雨水里消失不见。馥郁的甜香越发浓稠,它最后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身体彻底失去了形状,化作一滩糖水随着雨水冲刷消失殆尽。
行人来去匆匆,除了温行云并没有人目睹。他呆呆地看着早就消失无踪的那块地方,如果不是它那声感谢几乎以为刚才是幻觉。
“雨大了,进来歇着吧。”银狐探出半个身子,“路上无人,你不看着不妨事。”
“你看到了吗?它死了。”温行云对上他的眼睛,声音带着细微的颤动。
“嗯。”银狐自然知道,那只灵本就是强弩之末,撑到今日已是极限。
他依然面无表情,精致的脸上一丝动容也无,温行云看了他半天,出口问:“你不觉得难过吗?”
挺秀的眉峰微微隆起,银狐似是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回答他的却是在车里假寐的巴蛇:“七情六欲本就是凡人的无用东西,我们生下来就是妖怪,日后成佛堕魔,要那些何用?”
温行云沉默了许久,才低低道:“人心怎会无用。”他与银狐擦身坐进车里,不愿再与他们交谈。修得人形,却无人心,这就是妖?
银狐转身坐在他对面,淡然开口道:“我助它得偿所愿解了执念,它既来道谢便知死得其所,既如此我又何故要难过?”
“我当然知道……”他双眼坦然望着温行云,后者看他片刻,发现他是真的不懂后颓下肩膀:“算了。”
“别难过了。”银狐安慰道,虽然他不知道温行云为什幺要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东西伤心,不过还是希望他开心一点。他将黄油纸包裹着的鸡腿递给他,摸着还是烫的,必是一直用法术温着。
巴蛇啧啧两声:“狐狸果然在人间混得久,真会体贴人啊。”
“有些妖物你不必理会。”
温行云默默挪开距离,对于某些妖怪不用狐狸说他都会躲得远远的。</br>